文化衝突下的黑色幽默《Holy Crab!異鄉記》
6月
01
2016
Holy Crab!異鄉記(創作社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11次瀏覽
曾達元(自由業)

本戲以三線主軸:中國兄妹與海關的三人糾葛、大閘蟹的異想世界、街頭藝人三人組同時展開,在不斷的現實與虛幻交換下,卻不令人困惑與突兀,順利地讓故事互相交織並彼此呼應。劇作家以中國絨螯蟹(俗稱大閘蟹)的「追緝令」此時事新聞發想,原在中華文化的高檔美食,因對美國生態造成威脅,被當局下令全面警戒,在異國如此完全不同的對待,巧妙地暗喻新移民的困境。

入場一眼可見大大小小的紙袋放置在上舞台架上,暗示整個城市就是商場的概念。藍光的氛圍與大小白色移動的光圈,如置身海底世界般與主題呼應,亦增添許多奇幻感。進入新文化就像演戲一樣需要排練,因此演員開場的遊走猶如排練場的暖身,肢體美感豐沛與象徵意味濃厚,黑膠地板僅用白色膠帶貼出大致範圍,簡單而富有設計的舞台,配合演員隨時轉移的角色,場上與架上袋子亦能隨時應用,將劇本中廣大的場景濃縮,卻使觀眾的想像空間因此擴大。

面對文化衝突這樣嚴肅的議題,導演以輕鬆的方式讓觀眾在笑聲中漸漸踏入核心。例如:中國女孩的登場宛如京劇般的腔調,入境時身份指紋辨識以按壓海關的太陽穴與肩膀作為借代,並用輕快上口的歌曲與誇張的舞蹈來處理大閘蟹的奇幻劇情…等。不停遊走在真實與抽象的畫面,調度流暢而自然。尤其海關道格駕駛直升機,載留學女孩徐夏遨遊紐約上空的畫面令人印象深刻,將大小紙袋畫上黑色房子並讓袋上鏤空的窗戶透出黃光,隨著兩人的飛行歷程,其餘演員手控紙袋前後高低晃動、左右上下游移,帶領觀眾進入高空俯瞰的視覺,臨場感、驚喜感十足又富含娛樂性,令人佩服導演高竿的創意發想與執行功力。

此劇原使用英文撰寫,在繁體翻譯與導演的詮釋下,為台灣觀眾做許多文化轉移,讓語言對話與表達方式盡量貼近在地的觀戲習慣。由於探討美國的移民文化,因此角色包含來自各式各樣的國家與不同的種族,但演員並非表現得很像某一類人種,或直接呈現刻板印象的某國人民,在導演指示下以心出發來重新定義眾角色,因此大致雷同的亞洲人物塑形,卻也能夠產生各類人種的印象。眾演員除了扮演現實的人物亦要分飾抽象的角色,自由地穿梭各種寫實與非寫實之間,足見功力深厚。尤其中國兄妹與海關的故事線十分動容,飾演海關道格的郭耀仁堪稱全場靈魂人物,帶有閩南語與台灣國語的人物充滿逗趣,處理角色在正義感與愛情之間的兩難,亦十分到位。林家麒(飾演徐林)除中國口音道地,並成功演繹角色在利益上的追求與亟需親人陪伴的複雜情感。妹妹徐夏之角色本身就充滿內心上的衝突,要面臨家人與愛情的抉擇又要包含自我道德的罪惡感,蔡佾琳不但成功的讓角色充滿層次,處理夢想破碎下定決心回國的情感,更是感動人心。另外演員何瑞康在海鮮批鬥大會中,一人飾演多種海鮮,除語言拿捏精確與肢體轉換順暢,表達「原住民海鮮」與「新住民海鮮」批鬥另一批「新住民海鮮」的各唱各調更令人拍案叫絕。

戲中的插曲與尾聲都選用Frank Sinatra的”New York,New York”,象徵紐約歡迎每個懷抱夢想的外來者,在這裡可以靠自己,成為一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但眾多角色的共通點就是對於新土地的格格不入,有人選擇繼續奮鬥、有人選擇離開、有人開始對我從哪裡來的認同感到疑惑,因此本曲的使用似乎帶些諷刺。美國一直號稱為民族大熔爐,能將來自全球各地的移民融合在一起,但實際上歧視、排擠卻屢見不顯,與其說是熔爐,不如說像是鴛鴦火鍋,即使身處在同一火爐上,仍會以心理形式上的鐵幕隔開,並不完全想與新文化共融。而台灣因為歷史、地理因素,亦有不少移民文化的衝擊,本劇似乎也能反映台灣的某些社會現況,值得思考當代社會是如何面對外來文化,又是如何與新文化相處。

《Holy Crab!異鄉記》

演出|創作社
時間|2016/05/28 19:30
地點|水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劇本短篇、多焦而破碎,演員分飾多角,某種程度上反映了該地的多元雜音,跨部混聲交唱國族、人種、膚色、語言、文化等諸多認同議題。此框架之下所形塑而成的主體樣貌,是多重、局部、拼湊且平面的。(吳政翰)
6月
06
2016
將移民對於外在物質處境的追求,回歸於個人情感的內在認同與歸屬需求,也才有了後半段關於「我心裡是個美國人」那看似荒謬卻不無道理的感觸。在這角色的鋪陳下,再次質疑了我們什麼拿為彼此分類標籤。(白斐嵐)
6月
06
2016
物件於劇場中的隱喻紛陳,文字,紙袋,剪裁出都會以及語言印象,紙袋的輕盈容易攜帶,並如資本主義消費行為的眾集合,以演員頭戴紙袋,表現在此消費行為中,大都會消除個別獨特性的現象,人失了面目,於是在異鄉呈現出「非人」狀態。(陳元棠)
6月
02
2016
針對作品的意義來討論,本劇唯一的主題即是劇名,略顯單薄;縱然譯導楊世彭認為除了「真相」,還更深層討論了「謊言」的意義【1】;然則,也僅是一體兩面的層次。
12月
10
2024
從前作到此作,都讓人感到作品內裡含有一股很深的屈辱感,源自非常厚重、塵積的離散與剝奪,譬如當看到阿梅和Briggs在仿新村屋構的舞台上性交時,那是我們都有感的,殖民的傷痛。為什麼那麼痛的話要由女性來說?
12月
09
2024
讓我們能夠更進一步看清與推進思考,本劇所嘗試對話的當代難題:究竟什麼樣的「人」、「者」或者「眾」,才能夠在這個時代有效地統一起「沒有歷史」的主體形象,使之成為有效地置入歷史,乃至介入歷史的主角?
12月
09
2024
對導演來說,歷史事件的晦澀之處不只出自文化或歷史上的距離,更在於缺乏言論自由的討論正當性脈絡,就像大多數人明明知道這樣是有問題的,卻因為服膺於現實而陷入「雙重思想」(doublethink),導演也面臨了該不該解構議題的困境。
12月
09
2024
可惜的是,全劇收攏在計畫成果的樣板宣傳,無法深切開展劇中拋出諸多議題的辯證向度,像是身分認同、文化觀光、地方創生等,而是流於產官學體制交纏下的文化產品。
12月
06
2024
這並不是一齣攸關階級問題的社會寫實作品,相反地,在這個時時充斥著怪誕節奏與聲音的劇場空間中,支配著行動的並不是具體的物質條件,而是追求「正常/不正常」認同判斷而被抽空的精神狀態。
12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