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舞蹈實現和平《羅莎-ROSA》
4月
04
2016
羅莎(Aldo Begni 攝,梵體劇場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614次瀏覽
徐瑋瑩(特約評論人)

Nina Dipla的獨舞《羅莎-ROSA》,創作靈感來自家鄉希臘與鄰近地中海國家的政經危機。與碧娜‧鮑許共事過的Nina,舞作中有戲劇化的日常生活動作,與張力飽滿的情緒動作表達,和令人動容的詩句吟誦。此舞最特別之處在於,以西方劇場式的舞蹈風格,最終傳達的訊息卻是如禪宗般的開示,啟發觀者若要回應與消弭今日各地的暴力、欺壓,唯有對自己與他人注入慈悲、關愛的柔性之力。《羅莎》指出向內關照,而非向外求索,才是通往和平之路。宗教在此作品中,不是舞蹈的素材,而是解決人類問題的答案;舞蹈在此也不只是意念的表達,而是點亮生命、鼓勵人生的燃煤。

Nina的《羅莎》以地中海女性悠閒、高傲、性感的形象開場,政經危機之後,一切都變了調。在贏者全拿、輸者待宰的國際強權關係下,Nina以奔跑、發抖、仰望天際的動作表現弱勢國家女性的恐懼與祈求。開場拿來扇風與隨意拋擲的貨幣,在危機中,成了一分一毫都得小心拾起的寶物。在如此煎熬與無望的生活中,Nina披上白袍,不斷的旋轉,如蘇菲教派以旋轉儀式淨化身心,透過改變對世界的觀點來改變艱難的現狀,讓心而非理性抉擇來解決問題。強調以心的作用、愛的力量使世界和平,是此作品解決國際危機之答案。今日,在強調理性思辨勝過感性關懷的陽性霸權中,以愛、包容、連結為和平找出口的實踐,讓此舞更具大地之母的陰柔女性特質。

《羅莎》是一支難用言語形容與詮釋的舞蹈,在觀賞之際,理性退居幕後,卻感動不斷。感動來自Nina真誠投入的舞動,沒有高難度的技術,但在舞動中有著強大的感染力,讓即使不熟悉地中海國家狀況的我們,也能將之與目前台灣的處境連結。感動之後,我再次思考:舞蹈,是甚麼?但這一次,不是理智的沉思,而是經由心的感受,來體驗這個問題。

舞蹈,並非只是娛樂、思想與情感的表達、溝通。《羅莎》中透過魯米(Rumi,1207-1273)的詩句,舞蹈化身為隱喻。舞蹈即是存在,活生生地、身心合一、不受拘束的存在。思想、心跳、乃至於身體外顯的舞動,都是生命的流動,存在的表現。當魯米說「忘掉所有不會教你如何舞動的觸感與聲音」,他或許是在提醒我們,不論在多麼困頓的環境裡,不要讓外在的社會限制與制式化的思想吞噬靈魂的自由、監禁本可自由舞蹈的身心。《羅莎》告訴我們,當人類相互攻擊、廝殺之際,要啟動的不是更多的理智去解決問題,而是去啟動擁有愛與連結能力的靈魂,此才是化解危機的真正之道。

Nina企圖透過舞蹈為歐洲局勢提出問題解決之道,將危機化為生命昇華的轉機。《羅莎》讓我們感悟到,當人一無所有時,這時,才能洞見被物質充塞的日子所無法遇見的清明,回到自己內心深處,回答生命最基本的問題:為何存在與如何存在。當人在一無所有之際,只能向內誠懇地探問,並與自己深刻的接觸,直到那時,我們才能體悟,存在最寶貴的不是物質的滿溢,而是心門的開啟,以此連接眾人、經驗自然,重新找到生命的自由、力量與意義。天災人禍的劇痛後有著上天所賜得的寶物,讓人類在苦難的當下,升起慈悲之心,善待自己與他人。或許,直到那天,人類以理智、科技所苦求無望的和平,將在感性的愛與慈悲中自然到來。如舞作中引用泰國佛教僧侶阿姜查(1918-1992)所言「尋找和平……你可能找不到它。但是,當你的心準備好了,和平便會來找你」。

《羅莎-ROSA》

演出|Nina Dipla
時間|2016/3/27 14:30
地點|台南市涴莎藝術永華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崩世光景》反而暴露出更深層的矛盾:當編舞者選擇以性化的動作語彙、親密的身體衝突、搖擺與撞擊來談論失序、末日與青春憤怒時,芭蕾及其變形卻被退置為間歇性的裝飾性畫面,淪為某種錦上添花的象徵。
12月
23
2025
作品選擇在衛武營西區卸貨碼頭這個具高度「層級化」潛力的特定場域表演,卻迴避劇場空間本身的階級性;在本可利用空間層次顯化權力的地方,觀眾卻只看見天花板的最高水平與地板的最低水平之間的單一對位。如此扁平的權力呈現,不禁令人疑惑:這場跨文化和跨領域的共同創作究竟想在權力與勞動的關係上開啟什麼樣的共識?
12月
17
2025
將創傷轉化為藝術,核心不在於「重現災難」,而在於「昇華」與「儀式性的修復」——將難以承受的痛苦轉化為可供共享的表達,並透過集體見證使孤絕的個體經驗進入可供承載的文化空間。莊國鑫透過舞蹈,正是進行這樣一場靈魂的自我與集體修復。
12月
17
2025
因此,賴翠霜將「美」與「權力/宰制」緊密連結,以身體競逐與形塑展現權力的不公。但無論美被視為殘害或階級的彰顯,美麗從來不只是身體被改造的結果,也不僅止於權力本身。
12月
11
2025
《qaqay》所採用的敘事節奏:啟動(潛沈)→積聚與展開(高技巧)→歸返與和解(愉悅)的表現形式,延續了多數傳統儀式的能量循環邏輯。而舞作目前明顯將重心置於:如何把流動的、口傳的身體知識轉化為可記錄、可累積的「腳譜」系統。
12月
10
2025
這種「在場/缺席」的辯證,正是妖怪身體的策略。松本奈奈子讓身體在多重敘事的重量下擠壓變形,將那些試圖定義她的聲音與目光,轉譯為驅動身體的燃料。像狸貓那樣,在被凝視與被敘述的縫隙中偽裝、變形,將壓迫逆轉為武器。
12月
09
2025
每一個清晰而果斷的抉擇都讓人看見意圖,同時也讓人看見意圖之間未被言說的灰色地帶。而這個灰色地帶正是即興演出的獨特之處——因為演者在同時成為觀者,正在經歷那個無法預先掌握的當下。
12月
05
2025
於是在這些「被提出」與「被理解」的交錯中,觀演雙方陷入一種理解的陷阱:意義被不斷提出,我們被迫理解,卻始終只能在意義的表層上抓取意義本身。
12月
03
2025
導演是否在此拋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擁有選擇的自由」?還是「社會的期待引導至預設軌道」?當少女最終光著腳穿上洋裝與高跟踢踏鞋,她不再只是「少女」,而是被形塑、也試圖自我形塑的「女人」。
12月
01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