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食物讓出主體《味道劇場》
11月
20
2017
味道劇場(汪正翔 攝,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386次瀏覽
黃馨儀(專案評論人)

《味道劇場》為台北表演藝術中心「藝術擴散計畫」的第三波,藉由本計畫,讓不同的表演藝術能擴散到不同空間。在《藝術家來敲門》讓音樂、偶戲或馬戲進入孩童的居家空間、《咖啡館的舞蹈時光》在咖啡館相遇之後,《味道劇場》則企圖結合劇場、記憶與食物,在生活不可或缺的廚房空間進行演出。

《味道劇場》開設了四個主題場次,分別針對單身者、失戀者、情侶與家人在不同的機構廚房場域展演。在「拼湊吃的記憶,拌炒愛的料理」的口號下,我參與了應景光棍節的「乾柴的光棍味」場。一進場,即被食物的氣味吸引,帶著期待地坐下後則發現,檯面上的食物都是已處理好的「食材」,照被指派的顏色坐定後,「戲」與「料理」也於焉展開。

然七十多分鐘的演出,比起「味道」所直觀連結的味覺和嗅覺,紅潮劇集所呈現的“Taste of Theatre”更多是在語言和音樂上的一場秀,由洪建藏、陳昭如和李佳勳主持,王靖惇和梁允睿主廚,並有陳宇璿現場配樂演奏。食物雖作為主題元素,參與者要PK答對問題取得熬湯食材,如果失敗可能只有熱開水喝;或是「大餅包小餅」與「大腸包小腸」投票二選一,聽演員唱起連結食物的記憶故事再做表決品嘗;而在最後邀請觀眾在象徵的「頭」的饅頭上調出自己的戀愛滋味,分享食用,並於尾聲品嚐經半小時熬煮的湯品。

雖然食物與味道作為記憶的引線,如若普魯斯特因一塊瑪德蓮蛋糕所觸發的兒時記憶;同時也建構了新的記憶,讓一群人藉由一起分享食物貼近彼此。但是過程中我一直在思考「味道」在這「劇場」的主體性在哪裡?如果扣除掉綜藝語感的主持、音樂劇的訴說方式或是強調單身的配對助興,是否有可能更直截讓「食物」說出自己的故事,達成其所要展現的食物與人的生命連結?如若英國行之有年的"Theatre of Food"【1】,便藉由直接呈現食物的特性與料理過程的變化,讓料理或上菜本身即成為一個表演作品,此即似於莎士比亞的妹妹們劇團2009年所推出的《王記食府》【2】;而更緊密將料理連結故事記憶者,近期三缺一劇團「海港山城藝術季」《貴美的餐桌》亦是讓人心與口皆回味的作品。

因此覺得可惜的是,《味道劇場》選擇了較容易處理的料理作呈現,略過食物從準備到烹煮的許多步驟,也因此失去了料理過程中洗、切、拌、煎、煮等過程所產生的聲音、香味甚至視覺感受──這些即是一場由味道而發的敘事之旅。如若能在食物的敘說主體上再進一步以其他元素對話,有層次的加入語言或是音樂,那將會是一場更和諧的食劇饗宴。

而或許也因為食物的讓位,由食物所連結起的人的關係也跟著後退,尤其在彼此無有關係的光棍場。互動與參與皆是在主持之下完成,陌生人有點唐突的藉由競賽成隊與相抗,但所答的料理問題和我們的關係為何呢?藉由輸贏所完成的湯品,背後又建構了什麼意義?或許是我想得太多所以感到困擾,然整個《味道劇場》在最後分享每人特製的愛情饅頭與喝著湯時才真正展現出滋味──因為我們真正地碰觸到了食物,味道回到了主體的位置,或觸或聞或嚐,人與人之間始藉之建立了言說之外關係。

雖然食物退居幕後引線,但作為台北藝術中心「藝術擴散計畫」的免費演出,《味道劇場》確實引入了新的觀眾,並讓他們品嚐了一口「劇場」滋味(A Taste of Theatre),在有吃有玩的一小時間,引起他們對劇場的好奇。從此面相著眼,《味道劇場》以綜藝引入且結合音樂的呈現方式,在選擇上誠然是成功的。

注釋

1、Theatre of Food, 也可以做為Culinary Theatre,藉由設計好的方式,或許是利用特效,或許是單純呈現烹煮與擺放步驟、呈現食物過程中的狀態、顏色與氣味等變化,在上菜時呈現給顧客驚喜。亦有結合戲劇活動或演出,交互呈現食物。參考資料:https://en.wikipedia.org/wiki/Culinary_theatre

2、《王記食府》可參考于善祿評論:http://mypaper.pchome.com.tw/yushanlu/post/1320377460

3、《貴美的餐桌》可參考筆者先前評論:http://pareviews.ncafroc.org.tw/?p=26396

《味道劇場》

演出|紅潮劇集
時間|2017/11/11 19:00
地點|學學食驗室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整體而論,《台北大空襲》的表演與音樂,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節奏掌握,都有不錯的表現,作品的娛樂性,在觀眾的熱烈反應中得到印證,也再次確認音樂劇在本地表演藝術領域中的優勢與潛力。只是,如果創作者的目的是邀請觀眾,重回歷史現場,親身感受個人在空襲期間的生存困境與意識掙扎,我以為還有努力空間。
4月
22
2024
「眷村」在導演手中,不僅僅呈現了往往被理解為封閉的一面,這個看似封閉的限制卻反向成為導演手中創造劇場經驗的元素,有效地將現實轉為美學,成為當晚演出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頗有前衛劇場的能量,也是近些年看到劇場創作者中,最紮實且絲毫無法遮掩對劇場形式的才華與熱愛的新銳導演。
4月
22
2024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