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和思考像冰山崩解《熊娃娃的夢》
2月
06
2017
熊娃娃的夢(夢蓮花文化藝術基金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48次瀏覽
謝鴻文(專案評論人)

看過如果兒童劇團的戲的觀眾都會曉得,每場演出前都會有趙自強飾演的水果奶奶的一段影像當作開場,換言之,「水果奶奶」儼然一個符號象徵,標誌的不單單是一個隱藏的說書人角色而已,更像一座聯繫觀眾和如果兒童劇團之間的橋樑,因為認同水果奶奶,聽著他/她說說唱唱,再一起進入戲中世界。

《熊娃娃的夢》因為是如果兒童劇團與夢蓮花文化藝術基金會共同製作,所以水果奶奶影像的中介消失了,只剩下聲音播送念出開場白。這樣的開場雖然不算什麼大問題,但是否必要存在不能割捨呢?一直覺得台灣許多兒童劇表現形式上常有太多枝枝蔓蔓,牽絆了故事的完整和諧與精鍊程度,冗贅拖沓的設計頻繁,有時已氾濫到了讓人不耐的地步。

假使省去那段聲音開場白,幕啟燈亮直接呈現首場頗舒心宜人的舞蹈,馬上將觀眾帶入冰雪皚皚的北極情境去,讓觀眾自行將思緒和情感投入故事之中,豈不是更直接俐落些?

但是這齣戲似乎一開始就想固著在最安全的,其實也是最沒創意的兒童劇模式裡,導致表現形式和故事內容上仍存在不少毛病,我想專心將思緒和情感投入都沒辦法,會不斷被切割跳躍的敘事及不通的邏輯搞得很頭痛。戲中熊娃娃因為地球暖化,一直在尋找傳說中的樂土,可是熊娃娃的夢,為何要靠著貓頭鷹帶到人類世界去警告人們?熊娃娃與貓頭鷹的交集,沒有因果聯繫,一切顯得突然,更匪夷所思的是熊娃娃後來也能跑到人類世界,還在蓋亞的見證下,看人類悔悟,蓋亞腳下的小樹苗便突然長成大樹。熊娃娃既然可以出現在人類世界,又何須勞請貓頭鷹協助?其次,認為多種樹就能幫熊娃娃圓夢,這樣的思考太過簡陋粗率,少砍樹多種樹固然可以減緩地球暖化,減緩北極冰山加速崩解,但這僅只是其中一個方法。再說,這齣戲裡也尚未真正實踐種樹的行為,只是透過小偉他們在學校,下課時老師發給每個學生小樹苗,要他們回去種。如果是想以此為後面樹長大埋下伏筆,但這般思考還是失之簡略,每個學生拿到樹苗就會種嗎?種了就一定能順利照顧到長成大樹嗎?

當然我們也可以解釋,老師有對兒童教育就會有希望。可是既然談到教育,這齣戲其實可以再多用點心,透過更細緻的思辨之後的教育思想與行動傳遞更有力量的情節去撼動人心,而不是議題陳述只停留在一種輕浮膚淺的表層,說得不夠深刻等於沒說。可議的是還出現一堆怪角色,如蓋亞,只是蜻蜓點水般出現一下,在他身上完全看不見神蹟力量,甚至連出現的理由也薄弱得無法說服人,而且還要觀眾用傳遞象徵種子的氣球到舞台前的方式來給予熊娃娃力量,加入這老套沒創意的遊戲互動,殊不知兒童的意識一旦從戲抽離,激起的澎湃激情,是在「玩球」,不是在戲中要給熊娃娃力量啊!

又如三個壞念頭的角色:一個口頭禪「more~more~」的「不滿足」,一個動不動就生氣的「很火大」,一個對任何事都不了解的「不知道」,這三個壞念頭在戲中製造無數荒謬的情境,例如本來好好一個人,一個壞念頭跑到他身邊,那個人竟然可以瞬間變臉轉性,這樣的處理手法乍看很誇張搞笑,但是完全忽視人心理的自制能力,怎麼可能在沒有任何動機牽引下,立刻將自己的善良變成惡質?主人翁小偉一開始很特別看不見三個壞念頭(代表小偉完全善良,意識純正),三個壞念頭還跑到觀眾席找小偉(又是兒童劇的老套手法),下半場後來小偉被找到竟然也被壞念頭纏身改變心性,小偉與其他人的意志與意識何以如此脆弱可以因為壞念頭一來,做一個如雷擊般的誇張動作後就性格轉變?

人因壞念頭造成地球破壞沒錯,可是佛典《阿含經》提到「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以「諸法」形容宇宙人生一切現象,以「緣」指涉事物存在的生成原因,心念之作用生起,即是肉身五蘊感觸才得來。換言之,本來可以提升意涵至佛理哲學層次的劇本,又因為自陷在兒童劇因襲的嬉鬧框架裡,使得三個壞念頭的角色越往下看反教人啞然失笑了。

其實看得出來劇本意圖將此三個壞念頭連結到佛經所謂的「三毒」--貪嗔癡,可是「不知道」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講難聽一點全是在耍笨裝傻,和佛經裡言「無明」是心性迷暗,以致愚昧無知的不明事理,意義上還是有差別的。更重要的要治三毒則需實行戒定慧的功夫,可惜的是這齣戲完全遺忘在此著力,最後甚至還輕描淡寫透過小偉媽媽口中說壞念頭還是會在我們身邊云云,對壞念頭的處置既然束手無策,那麼熊娃娃的夢終究只是一場空,貓頭鷹的熱心,蓋亞的出現點化,這一切的安排也成了虛假的夢幻泡影。戲既然無力在舞台建構引發勇氣正念改變地球生態的幻覺力量,這個故事也就很難讓我們回返現實還覺得感動了。

《熊娃娃的夢》

演出|如果兒童劇團&夢蓮花文化藝術基金會
時間|2017/01/08 14:30
地點|台北市國父紀念館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這次淼淼製作對於新劇運動的「回訪」,不僅無法僅依賴對既有資料的重新詮釋,還必須想像當時未翻譯完整、未演出的劇本,在內容主旨及呈現形式方面如何與當代對話
12月
02
2024
編導以接近魔幻寫實的手法,模糊了不同的時間軸線,將兩對母女的生命故事穿梭交織,呈現難解的人生課題,讓我們在遺憾中瞥見真正的美好。
11月
29
2024
《沙拉殺人事件》的戲劇動作雖然簡單,卻充滿辯證思考的可能,特別是標題指涉的社會事件,與劇中夫妻女兒的意外死亡,就像那些從收音機裡傳來的新聞報導一樣,既有不可思議的怪異感,卻又有難以駁斥的真實感,不能不讓人重新檢視自己習以為常的生活常規和思考習慣,甚至對社會大眾的道德共識,心生疑慮。
11月
28
2024
《衣》對移動/移工/黑工的命題甚至桃園脈絡的改編策略,依然選擇了消極的表現方式——以陌生的澳門女工經驗作為回答,以熟悉的台灣素人演員進行演繹——以此作為《衣》的「台灣新製版本」。然而,跨國脈絡的失聯,使得女工的主體經驗,在兩地敘事的切換之間變得模糊不清,也落入了兩地相互嫁接的窘境。
11月
27
2024
若像本劇的潛台詞那樣認為開放部落、引進「體驗部落」文創商機就有活路,無疑是忽略了地方治理的複雜性,也忽略觀眾對複雜現實的理解力。
11月
25
2024
以此試想,全程都在旅社內移動的觀眾們,於這次的觀演過程,除了迎來角色扮演和情節推動等部分,如果在表演文本的空間動線、戲劇調度,能有些場面或節奏的設計,或可讓觀眾對於現場的實體環境、視聽氛圍等,獲得更多關注甚且欣賞、凝視、呼吸的時刻
11月
22
2024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