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演後座談上,永子與高麗說,他們從不稱自己的表演是舞踏,也不會宣告他們不是舞踏,但是師承舞踏宗師土方巽與大野一雄,歷經日本六零年代學運風潮的背景,是不是舞踏的這個定義問題,或許不比作品本身的述說更重要,況且他們兩人從1976年踏上美國紐約開始,近四十年的藝術生涯始終堅持初衷,以幾乎相同的模式創作至今,但讓我們更好奇的是,創作者內在的思維,是什麼樣的信念(仰),支撐著他們孜孜不倦的藝術生命?
2013關渡藝術節邀請了永子與高麗進行了一次小型回顧展,包括了劇場演出《再生》與美術展覽《殘餘》。《再生》由兩人在不同階段的作品中,抽取片段組合成一個晚上的演出,包括了《掠奪》(2010)、《夜潮》(1984)與《白色之舞》(1976),這三個作品的片段形式也許有些差異,主題也有些不同,但放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作品《再生》,也就是讓這些作品的意念,藉由新的組合連結,重新碰撞出新的生命,一個不斷重複子題的樂章。
《掠奪》的舞台上,背景是散落著被烤焦成點狀的白色帆布,與地上的白布相呼應的,是麥稈與黑色鳥羽毛,舞者如田野上的黑鳥,其黑色頭髮更是將人與禽,符號化地象徵在一起,鳥因飢餓搶奪食物,而人因為飢餓而相互戰爭,鳥與人其實相同,只是現代的人類戰爭,目的卻遠離了飢餓。
《夜潮》是永子與高麗第一個全裸演出,在幽暗中分散在左右的兩具白色身體,在極安靜的夜裡緩緩地蠕動著,沒有臉的身體,腦袋的運作放在一邊,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先讓位給梅洛.龐蒂的靈與肉的合一,然後永子與高麗往前更推一步,以東方思維──身體與自然合一的展現,將這兩具身體比擬成兩座相戀的山脈,只有在寂靜的夜裡可以相見,然後得在第一道曙光來臨之前返回,身體、自然與愛,呈現出宇宙中最本質性的事物。
《白色之舞》是永子與高麗剛到美國時,歷經數年的創作,當年他們在戶外、街頭、美術館…等不同空間的演出,後來集結成一個晚整的舞台呈現,作品改編日本女詩人金子光晴的詩作《蛾》,節目單中說:「我們那時年輕,有想走出與我們老師不同路線的慾望…」。比較明顯的就是舞者穿上寬鬆連身長袍,以將身體遮蔽下的動作,來表現一隻蛾的短暫生命,同時動作的質感也刻意與「暗黑舞踏」不同,於是命名為《白色之舞》。
跳開了舞踏定義的問題,永子與高麗更自由地以美術觀念來進行創作,他們的作品也常不在劇院,很多是在戶外免費演出,甚至開著汽車做移動式劇場。他們帶著日本學潮的精神,躲避現代社會過多的資本主義色彩,自己做布景、道具、自己編舞、跳舞,內容持之以恆無視於世界的紛紛擾擾,用最一顆純樸的心,用一具勞動的身體,去描述生命宇宙的本質,用一生的累積來成為一個真實的藝術家,於是,《再生》這個回顧作品,也為我們帶來了一種,極為珍貴的藝術典範。
《再生》
演出|永子與高麗(Eiko & Koma)
時間|2013/ 10/05 19:30
地點|臺北藝術大學展演藝術中心 舞蹈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