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怡萱(國立臺灣藝術大學 舞蹈學系)
「孤單」如此常見的議題,在各種藝術領域、甚至在不同時期的舞蹈風格發展下,從沒缺席過,然而為何一再的被拿來當作創作的核心呢?
如今舞蹈作品不計其數,而觀者對於作品的期待與也隨之提升,不再單純追求美的形式或是動作技巧的突破而已。在日新月異的世界中,許多空白也逐漸被填滿,在相似的主軸與議題中,如何讓作品利用新的思維與角度,跳脫既定印象的狀態與形式,並與觀者產生共鳴,著實不容易。因此總會看見創作者嘗試各種物件作為道具、打破過往舞台空間的運用以及追求著跨領域的結合,只求更完整與更飽滿地訴說及抒發。
光線昏暗的空間裡,灑落一整片紫色螢光,舞台上杯盤狼藉,舞者散落在混亂之中,以捲曲匍伏的低水平姿態持續蠕動著,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容易在視覺疲乏之下產生失焦的狀態,而那看似清楚卻又不太清晰的朦朧感,營造出時光的縮影,生在每一秒都在改變的時代裡,多數時刻不得不屈服於緊湊的生活步調。而散落一地的餐盤或許除了要顯示派對的景象,也暗示著人的基本需求,為了溫飽不得不被時間巨輪追著跑,雖說舞者的動作質地與速度沒有明顯改變,卻也在不斷流動的時間下堆疊出濃厚的壓迫感,關節上的掉落與重組,散發無法突破現狀的掙扎與妥協。
於上舞台處放置了一排整全身鏡,照射著台上的一切以及在觀眾席的我們,被迫開啟多重視角來觀看,即便只是坐著,自己也在無形間貫穿於作品既寂靜又喧嘩的樣貌中。單純的視線卻塞滿雜亂的虛虛實實,利用不同層次的體會,弭平舞台與觀眾席的界線,編舞家林瑞瑜利用空間上的錯置、以及邀請觀眾一同上台狂歡的安排中,拆除了第四面牆,引領觀者身歷其境。
派對之後,無論是個人還是雙人,看著舞者黏膩的肢體質地、相互乘載與依靠的共體存在,一股孤寂感便席捲而來,不禁將派對的環境隱射為舞者內心深處的空間,不時的齊聚歡跳,更讓七彩炫麗的燈光瀰漫著中毒、精神錯亂及警示的意味,歡愉的背後互相撫慰,卻也共享著孤寂。
現今的生活趨於緊湊,於人於事亦是如此,在快速流逝的事件與關係中,過程的空白處容易顯得空虛。孤獨本是一種狀態,但獨處的時光啃食著心裡的缺口,漸漸成了帶有情緒的孤單與孤寂。伴隨著揮之不去的疫情,更剝奪了人們原有的生活重心。這可能就是為什麼行行製作在疫情漸減緩後所選擇的作品方向。
然而,有點可惜的是,一直到舞作的最後,舞者終究是傳達自身對於孤獨的理解,抽象卻直接,雖說拆除了牆,可存在著迷霧,找不到走進作品的途徑。作品到底是想表達的是因孤獨而尋求狂歡的快感?亦或是因狂歡而投射出內心的孤獨?這大概是因果循環的困境,也是創作者唯一將內容留白的部分。抽象的情感總有著模糊地帶,非語言、加上非具體的表達,總裝上一層透明玻璃,看得見,卻走不進,或許利用一些事件的切面來呈現,會有更深層的內涵。
法國20世紀哲學家保羅·沙特曾說:孤獨是人類屬性中一個必不可少的特徵。五十分鐘內,創作者以及舞者們嘗試著與它共存,卻又試圖反其道而行,在矛盾的狀態裡,像是與寂寞和解的過程。散落在一地的杯盤終究要整理,孤獨也好、喧囂也罷,皆存在於人生中的一部分。
《After Party》
演出|行行製作
時間|2022/03/05 19:45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3102多功能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