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惡土」萌發「覺知」的嫩芽《Preparadise Sorry Now》
11月
20
2012
Preparadise Sorry Now (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2420次瀏覽
傅裕惠

這是一齣逼迫(或該說,自然驅使)觀眾必須選擇認同和立場的演出;如果看過戲的觀眾,會為戲裡發生的一切感覺困惑和憤怒的話。這也是一齣激發演員與創作群突破界限──特別是對教育劇場製作而言──的高難度文本;它既不能瀟灑地被歸類於像美國導演亞瑟.潘的那部電影《我倆沒有明天》(Bonnie and Clyde),也難屬奧立佛.史東的《閃靈殺手》(Natural Born Killer)的同流。這齣戲不在凸顯壞人的能力與技巧,也不是著力描繪一個特例;整齣戲,沒有一個好人。

法國導演法蘭克.迪麥可(Franck Dimech)以學院製作的條件,大膽挑戰德國新電影導演法斯賓達(Rainer Werner Fassbinder,1945 ~1982) 於一九六九年所作舞台劇劇本《Preparadise Sorry Now》。潔淨中性的舞台空間,猶如一座實驗室;而兩支大型自動機械燈具,和不落痕跡的燈光設計,卻把這座實驗室化成了一座冷冽的囚室。全劇21名學生演員,以其個人特質,被適切地分配單一或多重的角色,共造一幅「醜」的大千視覺;在無法從劇本線索具體角色形跡的條件下,服裝設計賦予了每位演員能量與象徵的想像。

這應該是一個前衛性的實驗作品,卻有成熟的製作水準,足以作為國內小劇場製作條件的借鏡。

法斯賓達的原作是由六○年代英國曼徹斯特郊區的一個真實殺人案件為主軸,由說書人陳述6段敘事,交代兇手布雷迪與希德麗的背景。另有一組以H、K、L、M等代碼為角色的15場對話,穿插了各種社會角落的對峙情境(多半是暴力、性交或攻擊性的片段)。除了說書人口述的外國人名,演員還使用了法語、英語、泰語、客語、台語和粵語;空間之內,有現場演奏的巴哈、國語老歌、民謠和菲利普.葛拉斯的音樂,而空間之外,又有耳熟的誦經團誦唸和旋律,搭稱出一個異質元素紛呈豐滿的聽覺空間,為導演的文化轉譯,提供了緩衝和漸進的彈性。

事實上,導演完全捨棄了寫實表演的動機邏輯。片斷的對峙場景,即使有著不合常理的衝突與性愛,但都能發現那則案件(兇手、幫兇與受害者)的原型關係;這種關係複製,若以一系列的動作圖譜來看,可能更明顯。可惜的是,演員內在的能量和情感未經世故的焠鍊,而無法展現層次,這嚴重影響了台詞文字的傳達和投射,甚至部份片段的節奏和呼吸;當然,舞台畫面的多焦,也讓觀眾的視線疲於追逐舞台上發生的事件(或者,樂在其中),無法順利消化文本。不過,導演手法(調度安排)的自在、自信和自然,平實地讓人詫異,也因此,在上舞台區進行的那場「餐宴」,在杯盤交錯的平淡中,我們眼睜睜地看見被害人(兒童)被捆綁或被懸吊,著實叫人毛骨悚然。

對比作者法斯賓達的生平與作風,我們不難發現這劇作文字裸陳的真實和人性的殘暴。法斯賓達終其短暫的一生,都與這頭殘暴的野獸共存,這讓人無法質疑(也哀嘆)其人其作的誠實。假使,你讀了一則慘絕人寰或違反人倫的社會新聞(甚至政治新聞)之後,你會怎麼做?若是除了咒罵哀嘆之外,我們再也記不起自己採取什麼行動,那麼就莫怪法斯賓達描繪的人間,如此囂張。

《Preparadise Sorry Now》

演出|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院
時間|2012/11/16 19:30
地點|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展演藝術中心戲劇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法蘭克此次在形式上最常使用並置(juxtaposition)、複調(polyphony)、多語現象來呈現劇本多重的敘事聲音。分割畫面、多頭語言時時對觀眾視覺、聽覺密集的考驗充斥著整個舞台。(葉根泉)
11月
26
2012
在種緩慢進行的暴力中,伴隨著演員們的現場歌聲與各式彈奏的樂器優美旋律,於寧靜優雅中隱藏的殘敗不堪,更讓觀眾隨時保持布雷希特式的疏離警覺與思考──歐陸當代劇場的主要特徵,在此清楚地展現。(謝東寧)
11月
19
2012
如果說在劇場重現歷史情境,應要能凸顯劇場作為敘事途徑與形式的獨特性,那麼「女性角色」也是如此。如前所述,《國語課》大致疊合謝曼春與周足彼此之間的女女情愫,以及啟蒙/覺醒的抗爭關係,不過卻也未賦予這兩條關係線足夠鋪陳與連結,因而互相削弱。我們似乎無從得知這兩人為何對對方產生好感,又或者,這樣若有似無的親密關係,是否承受某種程度的社會壓力。
12月
18
2025
當曼春高唱反抗歌曲並昂首闊步迎向一片震撼紅光,演出以動人的視聽美學營造對革命先烈的致敬。但諷刺的是,之所以能在美學上被加冕為烈士,恰恰是因為曼春棄守政治理念、棄守她的組織。沒有組織的革命理念如何落地?敘事避而不談的,只能依賴最終壯烈的劇場調度做為美學與情感上的補償。
12月
18
2025
當劇場的敘事由地點和敘事者串聯,每一段歷史被切分散落在各場,敘事時間與現實時間不同步,而是不斷重新回溯與前進,似乎也同時讓時間的經緯缺乏清晰的理解路徑
12月
17
2025
《當亞斯遇見人魚》在當今許多以敘述障礙特質為主軸的文本中,藉由大眾化的音樂包裝,使得本作不侷限於「障礙展演」,更廣泛的討論了人性面對自身差異、生命失落時自然產生的情緒。
12月
17
2025
正因為如此的劇情安排,讓整齣劇有喜有悲卻不脫離白色恐怖時期的主題,使得觀眾時而笑時而哭,反覆在情緒中做轉換,不因為議題本質的關係而限制整體劇情氛圍的營造。
12月
10
2025
正因橫跨十年的時間距離,使這次重演成為一次帶有回溯與再感受性質的觀看經驗。從戶外野臺轉進劇院鏡框,《釧兒》所面臨的,已不只是形式更新的問題,而是如何在被收束的場域中,重新喚回原本屬於角色間的情感動能。
12月
10
2025
貓仔反對藝術淪為政治宣傳,但有趣的是,《父親母親》本身即是一部以「尋父=認同=自由」為軸心、服務於特定進步價值的作品。其與米粉所反對的政治宣傳,差別在於前者服務於威權,而後者服務於當代體制肯認的進步價值。
12月
09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