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死亡與愛的邊界夢囈《據說有戰爭在遠方》
12月
21
2011
據說有戰爭在遠方(兩廳院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800次瀏覽
施如芳

只要離遠遠的,就算戰爭撲天蓋地,台灣總也可以輕易地忽略、遺忘。無關痛癢。八○年代出生的劇場編導楊景翔,不曾經歷戰爭也沒當過兵,卻因閱讀一本非洲童兵的回憶錄,產生做戲的動機,到中歐參訪二戰紀念館兼遊夜店的旅程中,他因寤寐求之,還做夢飆台語三字經。這一夢索引出的暴怒和狂喜,讓他對準焦距,立定了《據說有戰爭在遠方》的主要結構。

《據》虛構了名為Pesadilla的太平洋小島,被獨裁政權搞得民不聊生,地方游擊隊起而反抗,引發百年來最大的內戰。一處避難所內,某軍閥的祕書,奉命保護留歐歸國接軍閥老子棒子的軍官,他們原本信誓旦旦要一起改變這個國家,但燒不盡的戰火,挑撥出叫人生不如死的痛與癢,哥倆好一個濕疹斷不了癢,一個患上偏頭痛,在無邊無際的等待中,他們拿死說嘴,虛張聲勢,忽有可疑的一男一女,相偕而來,記憶的混戰由此展開。

戲從兩個軍人審問女義工和帶病的童兵逃犯開始。充滿挑釁的語言,一把短刀,一把子彈上了膛的手槍,錯雜著身體硬碰硬的衝撞挾持,緊箍住這個戰爭的夾縫;但每一個「相打電」的剎那後,生死交關的時刻可以倒帶,重演另一個可能,或回到劇中人似曾相識的過往場景。

這些穿插倒敘,例如男女握手自我介紹,童兵被追問遭遇、被解開繩索,女義工頭部疑有槍傷,都像密碼似的,與正文有所呼應。帶出最多懸念的,莫過於米開朗基羅畫作〈最後的審判〉,耶穌信徒之一、基督教殉難者聖巴薩羅繆提著人皮的局部畫面,先後透過語言和投影,出現在旅人明信片和舞台背景,當交戰的兩方都以割下人皮來威脅想逃的童兵,當袋囊掉出金飾牙齒,顯示女義工和童兵在路上可能吃人肉來維生,當尾聲重返開頭的問審場景,這類深密的細節,很自然地聯結〈最後的審判〉,啟動「人可以為信念堅持到何種地步」的疑情。

《據》提示戰爭創傷的同時,也演繹了遺忘在極致困境中的妙用。楊景翔坦承,他曾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描述非自身經驗的「戰爭」。或許,因為陌生而益加慎重,最後「擁抱遺忘」,摸索到幽微的解密手法和勁道,再加上四個優秀的演員(莫子儀、隆宸翰、蔡佾玲、施名帥)忘情演出,一起把戰爭情境下的人性說得豐盈而有力,通俗而不媚俗。

本劇人物分明有名有姓,節目單上卻翻找不到。再一想也對,劇場如此美妙,當虛構的「愛」與「死」栩栩如生時,人名和國(島)名都無足輕重,不記得也罷。

《據說有戰爭在遠方》

演出|栢優座
時間|2011/12/17 14:30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然而劇場的演出畢竟產生了一個新的文本,因而阮劇團的剪裁與重製,就不僅僅只是關係到在劇場條件下,如何為代言原作而調整敘事策略,同時也創造出了劇團對於「鄉土」的閱讀態度。
7月
25
2025
該劇倫理預示趨向某一劇場重要議題:情感的處理是否一定要走向極端的宣洩?劇場能否承擔「情緒節制」的美學創作?
7月
18
2025
小狐狸這一段從原鄉到陌生地的遷移歷程,彷若當代高移動率、移工人口與北漂的狀態,使得《還沒有名字的故事》不只是一齣成長童話,更像一面折射現實的萬花筒。
7月
10
2025
與其說《你說的我不相信》談論被掩藏的歷史,更像是因歷史而觸發的記憶,藉由演員一再重複扮演,呈現「開槍那瞬間」的角色演繹與心境模擬。
7月
09
2025
在這裡,是印度需要《三個傻瓜》,得以進入全球的標準化秩序之中,無論是寄望在劇中更為呈現「印度」的故事,或是打造模糊的「亞洲」,更或是希望更全面地在地化改編以致於可以看到「臺灣」
7月
08
2025
這個提問,既讓華英真正地踏上了娜拉的離家之路,重新組織了讓妍青得以登台的新家庭;卻也讓這部作品從自歷史與性別結合起來的雙重議題中,找到快速又簡便的脫身之道
7月
03
2025
在多語交織的日常音景中,理應有著不同語言各自獨特的抑揚頓挫、節奏起伏,呈現豐富而繁雜的聲音想像;可惜高度仰賴聲音敘事的《乘著未知漂流去》,最終也如其語言策略般趨向穩定單一,陷入固定頻率的迴圈。
7月
03
2025
這齣戲,潛在著對戰爭的譴責,因為潛在,所以深刻地內化了戰爭難民的人道關切;然則,進一步呢?如何探究戰爭何以發生?並從民眾的觀點出發,追問戰爭難民流離失所以後,將何去何從?
7月
01
2025
果陀劇場《三個傻瓜》改編自2009年印度寶萊塢經典《三個傻瓜》(3 Idiots),不僅具歷史意義,也面臨極高的轉譯門檻。如何在忠於原著精神的基礎上,透過文化在地化的重組,讓這部挑戰傳統教育體制故事與臺灣當代觀眾產生情感連結,無疑是一大挑戰。
7月
01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