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鄭心怡(中正大學中文系在學生)
真雲林閣掌中劇團與浪人劇場合作推出《千年幻戀》,靈感取材自《聊齋誌異》〈聶小倩〉,劇中華語、閩南語,以及粵語不時交錯,布袋戲與人戲同台演出,在一方小小實驗劇場內,激盪出目不暇給的震撼演出。
劇情講述一對女雙胞胎「赤」和「RED」,在一座太空艙內獨自生活,母親去世,而她們的父親據傳拋下母女們跑去研究狐狸。母親離世前分別告訴雙胞胎兩人,雙胞胎中的另一個是她們自己本身的複製品。一晚,她們夢見一個男人操偶演出甯采臣、燕赤霞與聶小倩的故事。不管是男人,還是雙胞胎兩人,不約而同開始與戲偶互動,交織成如夢似幻、情絲交纏的「千年幻戀」,分不清那個部分是夢,那個部分才是現實?亦分不出那裡才是開始,那裡又是結束?
《千年幻戀》雜揉各種不同的元素,像蜘蛛結網般,利用元素的交錯形成一個龐大而複雜的故事,劇中較具體的故事線分成「赤」和「RED」之間撲朔迷離的姊妹情,以及「燕赤霞」、「甯采臣」之間曖昧拉扯的同性感情。兩條故事線之間的連結透過燕「赤」霞名字中的顏色元素對應到兩姊妹的髮色上外,也透過兩姊妹回憶記憶中父親模糊的身影時,一旁偶師李京曄身影現身場上,把弄著玩偶的模樣,以及之後李京曄戴上戲偶,演出燕赤霞與甯采臣故事時,李京曄偶師顯然在兩條故事線間成了連結的橋樑,讓兩條線上的人物們開始產生對話,彼此之間開始互相影響。
《千年幻戀》不同於大多數布袋戲為了讓觀眾能集中注意力於戲偶身上而將偶師藏於戲台後或布景下,除了少部分場景仍有戲台作為故事發生的平台外,《千年幻戀》選擇將偶師呈現在大眾眼前,不只偶師李京曄穿梭於舞台上的不同空間之中演出,演員王渝婷、趙鷺燕演出的「RED」和「赤」也分別戴上戲偶,協助故事的進行。「人偶同台」的狀況下,偶師本身也背負了劇情的重量,甚至展現「人操偶、偶縱人」的形式,不只偶師能操偶,舞台上的演員同時也像傀儡一般,被戲偶牽制,最後形成了「人控制人」的景象。但是「人偶同台」的情況下,人與偶之間的大小比例差異懸殊,造成人容易模糊了戲偶的焦點,而演員本身也背負著「角色」,一來一往間,容易造成觀眾眼花撩亂,一時不知該將目光定睛何處。其中最令人混亂的就屬「RED」和「赤」站在李京曄身後,李京曄手持戲偶在cube上方演出燕赤霞與甯采臣同寢共眠場景,劇情上欲演出能反映燕赤霞內心的劍隨著燕心煩意亂的思緒在燕與甯之間亂動,但其劍的「動作」卻是由李京曄身後的演員用手直接拿著操縱,彎腰的身影和操縱的手臂均遮擋了部分視野,而偶師的操偶動線也因此受到限制,畫面上極其混亂。若要保持畫面乾淨又保有強調人、偶之間互相操縱的關係,或許燕赤霞的劍可採用懸絲傀儡形式,讓演員能在不遮擋演出的狀態下,讓演員、操偶師雙方控偶都能流利展現。
另外,劇中不斷強調「時間不會是線性的」,在受限於觀眾觀演時間是固定的狀況下,透過將表演空間劃分成各個不同區塊,以及有意地切割劇情並重新排列組合,讓整體演出「片段化」,企圖完成「非線性」故事。但刻意的分割故事情節並重新排列的手法,卻造成故事不夠「片段」就會仍舊保有其時間線性關係,但太過片段卻容易造成劇情破碎,觀眾不易理解的尷尬僵局。《千年幻戀》目前猶如不規則形狀的拼圖,對拼圖高手而言,理解整個故事並非難題,但對於初步接觸此種敘事架構的人,就稍顯陌生、不易親近。個人認為《千年幻戀》若要改變僵局,或許就像拼圖一樣,讓玩家選擇自己要從那裡拼起,推出觀眾能自己選擇觀演或互動的片段,在一定場域內自由探索,就像是經歷一場懸疑、偵探遊戲一樣的模式,將拼圖逐步拼成,既不失樂趣,也能打破難以完成「非線性」故事的困境。
在短短70分鐘內,人、偶之間利用語言、空間等勾勒出大而雜的劇情,是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任務。目前的《千年幻戀》仍讓觀眾彷彿霧裡看花,對於自己所接收到的大量資訊有些消化不良。但《千年幻戀》絕非不可行之作,相信經過改良,各種元素交織出的網能嚴而密且實,並支撐起《千年幻戀》頗具質量的奇幻故事。
《千年幻戀》
演出|真雲林閣掌中劇團、浪人劇場(香港)
時間|2023/07/30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多功能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