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時間並非線性,那各種相遇有無可能在點水相遇後在千年之外的太空再相逢?
台港共製的《千年幻戀》將許多題材並置於同一舞台,戲偶與演員、過去和未來、科幻和古典。在這裏,《聊齋誌異》的寧采臣和燕赤霞終能暗擁,共譜原典之外的斷背情緣;未來某個星球上,Red與赤兩名神貌相似的女子,各自被告知自己是對方的複製品,迷離的身世與父親模糊的面孔以及前世的記憶相互糾纏。然而,眼前跨越了時空藩籬的諸多元素是否能共構出和諧的戲劇,還是會導向割裂的敘事?
真雲林閣掌中劇團提供/攝影黃煚哲
我認為《千年幻戀》傾向後者多一些。透過兩個仿生姐妹,Red與赤之口,探問諸多事物的本質,如時間、夢境與真實,而兩人夾雜著華語、粵語的台詞彷彿是種時間的指示,暗示著在交談中,來自不同時間的記憶可以是紛亂共存的。但是,在這未來的段落,僅僅透過尋父帶出的往昔片段和在隻言片語中探究的形而上概念實在過於零碎。對我來說,這裡缺乏必要的劇情鋪陳,編劇在這裡猶如設定集般地展示想要傳達的概念,並利用科幻背景貫穿「千年」二字。舞台上,從Red與赤的成長中缺席,寧願跑去研究狐狸的父親是一個空缺的意象,而填補這個意象的是在舞台另一側,李京曄扮演的戲偶師傅,自在地泡茶弄偶。這樣的關聯性有些難以理解,好像只是因為這是個合作項目所以就必須找個時機兜攏布袋戲和戲劇團隊。
真雲林閣掌中劇團提供/攝影黃煚哲
與穿插許多概念的未來段落相比,由布袋戲為主的過去段落,即基於《聊齋誌異》的二次創作顯得較為易於理解。燕赤霞和寧采臣的同性情愫好像荒誕不經,但創作本來就是一件無中生有的創造,透過真雲林閣團長的操偶和聲調轉換,傳達出燕赤霞心內的矛盾和想望。在巧妙的表演下,為這正典之外的if線增添合理性,並點題「戀」字,以禁斷的情感串接起千年之後的太空。
真雲林閣掌中劇團提供/攝影黃煚哲
我不禁思考,一個在一小時內,題材和形式跨度幅度如此龐雜的故事,到底想要訴說什麼?或許,與其呈現出來的眾多元素和古今混用的時間線相反,是非常簡單的內核,也就是情感,或是更廣義來說——愛,無論經過幾多時,總會以其他形式回流到某個時間的某一個點。這個愛非常廣義而多變,是道士對書生的不言之愛,是布袋戲師傅對手藝之愛,甚至也可是對劇場之愛。正是這原始、不會輕易隨時間而改變的動力,在久遠的未來招喚著Red與赤回望過往的記憶。對我來說,《千年幻戀》的內核便是如此單純的一件事,或許創作團隊有多重的意義想要訴說,但是,在如此多樣,甚至繁多到過載的元素中,如何調和不同的形式間的孰輕孰重,以及理清哪些劇情是真正能對敘事起作用,仍需要進一步思考。因為許多意象只停留在一個尚未開展的概念,並不能有效地向觀眾彰顯。
《千年幻戀》
演出|真雲林閣掌中劇團、浪人劇場
時間|2022/11/26 14:30
地點|台中國家歌劇院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