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現身《長路》
3月
13
2019
長路(國家兩廳院提供/攝影周嘉慧)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70次瀏覽
許絜瑀(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跨域研究所研究生)

隨著喀喀的聲響啟動,單一冷冽的白光打下,漸明的視線中只見偌大的戲劇院舞台上,僅有如無盡「長路」不斷迴旋直徑長九米的巨大旋轉舞台,緩慢、穩定的轉著,演出由此揭開了序幕。整場舞作像極了凝結片刻、片段的音樂盒,舞者或癱倒或行走或奔跑,無論是再日常不過的動作或是日常倒影般的姿態,幾次由幾乎不見底的旋轉舞台轉現、消逝;宛若一部立體可視的老舊黑白電影,一點一滴地的將觀者吸入不盡相同卻周而復始、沒有停歇的音樂【1】,以及時間與身體姿態所構築的世界之中。

旋轉舞台被用於象徵流動的時間,整場演出卻如同固結了某一幻象時刻的巨型裝置,旋轉舞台一圈兩圈的流過,由舞者癱倒的身體出現作為起始,緩慢地起身、步行,多餘的「身」外之物一件件落下,最後再被一件件穿回身上。現身、消失、再現的身軀,在旋轉舞台的速度、旋轉機制與純粹白光明暗調節的變化中,不同運動姿態的舞者重遇在舞台之上,或快或慢,有對應、有相斥,儘管身體與時間的變化流逝,同時發生在舞台與現實的狀態之中,舞者的每個動作看似異於常態卻又呼應著似曾相似的身體記憶,舞者的動態時刻閃現也僅存於舞台之上,跟著每一次的演出,出現、停留、消失。如果時間擁有一具身體,他將為我們展現出怎樣的面貌?立於旋轉舞台之上的舞者,說是表現了時間之中不同人們的姿態,卻也似舞者的身體在此成為了召喚時間的身體,為我們展現了時間的行進、暫停與碰撞。

整齣舞作幾乎不太偏離由九米直徑旋轉舞台所圈圍而出的空間,看似舞與舞的空間被縮限在這九米直徑之中,然機關的登場,裝置與身體的空間被延伸展開,裝置與軀體合而為一,是舞者的助力也是舞者試圖掙脫逃離的阻力;連結兩舞者的繩索,將二變為一,兩位舞者藉由相連之繩索,拉扯、抵抗、對峙;而另一邊傾斜懸吊的繩索,改變了舞者運動的角度,同時挑戰也顛覆了我們對於運動空間的認知;在舞作最後,一顆顆光滑碩大的氣球轉現,一瞬間改變了整個空間的敘事與存在狀態,所有的一切恍若被帶到了靜謐無垠的宇宙,手持兒童衣裳與紅色氣球的舞者,憑藉著兒童的姿態出現,打破了原有的黑白畫面。一件件裝置如同放大縮小的道具,身體藉此延伸、收縮,在鏡框式的舞台上意圖呈顯三百六十度的演出,平面的空間也經由各個角度被拓展開來,身體藉由一個個的道具嵌入在這巨大的裝置之中,裝置與身體、空間與舞者合而為一。

《長路》是一場充滿象徵意涵的演出,然我們可以看到的不只是敘事的身體,不只是舞者與舞者的共舞,同時也是一場舞者與時間、與舞台空間、與裝置的,有機與無機的共舞,簡約而純粹的裝置和燈光以及不多餘的肢體動態 ,黃翊工作室+再度為我們展現了單純卻充滿力量的舞台。

註釋

1、舞作中僅重複撥放不同版本的拉威爾(Maurice Ravel,1875-1937)鋼琴獨奏曲《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Pavane pour une infante défunte,M.19)於不同段落作為配樂。

《長路》

演出|黃翊工作室+
時間|2019/2/17 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長路》雖然有些許奇幻,但是奇幻場景並未把觀眾漩入舞作中,反而以疏離的方式呈現。舞作並無製造出讓觀者身歷其境的感受,而是呈現一種有距離的觀看。觀舞過程像似一次對生命的回顧、悼念,也似一首為苦難人生歌頌的輓歌。(徐瑋瑩)
6月
03
2019
撥離「編舞」技巧的展現,投向更多「編劇」手法的身體表達,使觀者得以爬梳舞者角色脈絡,了解舞者動機的因果與詩意性的巧合與緣分,同時省略過度填入的情節設定,是《長路》在純粹的「行走」中,得以達到科技與溫度高度平衡且感動人心的先決要素。(楊智翔)
6月
03
2019
巨幅旋轉舞台的持續運動不只改變了「舞蹈身體」的動能,它也造成週而復始的位移,持續轉動的畫面改變了傳統劇院鏡框的侷限並製造運鏡,以持續的運動或相對的靜止改變了觀看身體聚集注意力焦點的方式。(陳盈帆)
3月
05
2019
黃翊將冰冷的機械使用地充滿情感,如同人的另一種型態。而這次的呈現則是以較為有機的形體,貼近人們的生活。以年輪作為主視覺亦顯示著這些故事像從古至今人類的共相。(劉庭芳)
2月
26
2019
由於燈光製造的陰影,旋轉的舞台與身體共同創生了幻覺。我覺得這種幻覺的製造對作品而言是重要的,在某些小處,《長路》讓我想起《偉大馴服者》創造的劇場幻象。(劉純良)
2月
25
2019
存在,是《毛月亮》探索的核心,透過身體和科技的交錯呈現,向觀眾展現了存在的多重層面。從人類起源到未來的走向,從個體的存在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命運,每一個畫面都映射著我們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4月
11
2024
《毛月亮》的肢體雖狂放,仍有神靈或乩身的遺緒,但已不是林懷民的《水月》之域,至於《定光》與《波》,前者是大自然的符碼,後者是AI或數據演算法的符碼。我們可看出,在鄭宗龍的舞作裏,宮廟、大自然與AI這三種符碼是隨境湧現,至於它們彼此會如何勾連,又如何對應有個會伺機而起的大他者(Other)?那會是一個待考的問題……
4月
11
2024
不論是斷腳、殘臂,乃至於裸身的巨型男子影像,處處指涉當前人們沉浸於步調快速的科技世界,我們總是在與時間賽跑,彷彿慢一秒鐘便會錯失良機,逐漸地關閉自身對於外在事物的感知,如同舞作後段,畫面中殘破不堪的軀體瞬間淡化為一簾瀑布,湍急的水流在觸及地面時,便消逝殆盡
4月
04
2024
彷若《易經》,舞者是爻,不同組合就會產生出不同的卦象,衍生不同的意義,賴翃中內心那股擺幅可大可小的企圖,便是讓他的舞作得以產生不盡意的神祕魅力所在。
4月
0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