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一個舞蹈作品,我更認為它像是一齣戲劇。跳脫於我所認知的舞蹈動作,演出中的動作幾乎是日常會進行的行為:走動、遊戲、睡眠、奔跑等等,將觀眾與整個作品的感知拉得更加接近,藉由人們皆會有的人生經歷作為主軸,並以台中央轉動的大型年輪代表著時間的流動,人們持續地走著、重複著動作,好似我們日復一日的相同生活。就算改變了,隨著時間的洪流逐漸稀釋,回到最初重複的樣貌。
舞台以九米大年輪形狀的旋轉平台作為主視覺,暗示著時間的流轉,以不同的旋轉速度代表著舞者們對於時間的感知,例如:最初重複而呆板的日常動作,以等速適中的速度伴隨舞者重複的肢體,同時輪轉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響,像是時間的腳步聲平靜而呆板,展現了芸芸眾生的縮影:無意識地飄盪在時間的流動中,生活沒有任何改變。從另外的片段來解析這個舞台是一個記憶的播放:人們的相處結構隨著時間而改變,底下的轉盤是記憶的跑馬燈,播送著人與人關係的演變,父親離開了兒子、情人離開了彼此,最後停下的畫面就如同回想過後的深深沉思,寧靜卻充滿了情緒。
演出的每一個畫面都像是一張張老照片,訴說著一段段眾生的故事。以黑白為主色調,強烈高反差的黑與白建構了整個空間,在沒有彩度的世界,好像是記憶經過了時間的磨洗掉了原本情緒的色彩,剩下的是沉積的懷念。在後段,孩子的服裝與紅色的氣球是唯一具有彩度的物件,作為孩童心中的純真與尚未被社會埋沒的美好時光。他們的存在跳脫了整個畫面的框架,脫離了社會呆板重複的樣貌。但在最後,那些色彩亦隨著時間消逝在舞台中。
大多數時間,僅有一半的旋轉舞台被燈光所照射,像是地球上的白晝與黑夜,隨著自轉改變照射位置。從整體的排練位置則能讓無光的部分成為準備的後台,不再被兩邊的翼幕所限制。舞台區域由燈光所照射的範圍決定,能夠自由地改變舞台的形體,非常喜歡這樣的改變方式,如同夢境,剎那間跳躍到另一個時空。
在舞者懸吊的安排上,自然而充滿寓意地有別於其他製作的刻意使用。被鋼索懸吊、糾纏暗示著非自願的命運;在懸吊飛人的部分,像是夢中的場景,舞者的肢體自然地展開於空間中,懸吊鋼索的控制亦非常精準,沒有一絲機械冰冷的停頓。其中,最喜歡的應用部分為是垂直走於舞台邊緣的舞者,在非寫實的狀態下穩定平均的行走,像是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幾乎感受不到鋼索存在,但在後續的劇情中,主角想將其拉出他的世界,卻被鋼索限制。鋼索的存在被強調為一種無形的枷鎖束縛著人們的生活。
黃翊將冰冷的機械使用地充滿情感,如同人的另一種型態。而這次的呈現則是以較為有機的形體,貼近人們的生活。以年輪作為主視覺亦顯示著這些故事像從古至今人類的共相,如同他所說的:「不論你要或不要,時間,都會將你抽高,令你盛放、凋零。」
《長路》
演出|黃翊工作室+
時間|2019/2/16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