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作為靈感出發,稻草人2014年「創作科技跨界專案」作品《攣.城》,結合新媒體藝術家王連晟的新媒材「調光智能薄膜」與影像創作者黃聖傑。藝術總監暨舞者、編舞者的羅文瑾,在座談會中直言並無轉譯或再現文本的意圖,而是一反過去大多從人的角度看人如何被城市的環境影響,以及人在城市裡生存的各種狀態,這次她將城市擬人化,《攣.城》變成有感知與靈魂的人。
先不論到底看不看得見城市,我比較好奇的是,人呢?
也許編舞者的論述有些巧妙的解釋了這個問題,因為舞作重點在於把城市擬人化,從城市的角度出發。這時新媒材「調光智能薄膜」與台上16個方形柱-大小不一的內藏冷陰極(燈)管,就成了重要的舞台裝置,除了具投影幕效果外,媒材自身通電後透光與不透光特性也讓城市多了一個從內在表達的效果。這樣的媒材效果,讓城市不僅限於投影機所投射的外部樣貌,因為媒材通電後自內部照射的光源,更讓舞者彷彿化身城市內在的肌理、血脈甚至靈魂般穿梭其中。
然而,想進一步追問的是,這個城市的靈魂或血肉是甚麼?舞作開頭一陣創世紀般聲光轟炸下,可以看見象徵靈魂的舞者從廢墟中緩緩爬出,隨後的三個片段,〈夢.城牆〉、〈夢.陷阱〉中,舞者大多做為裝置內部為光學效果得以產生影像的物,或者是隨著水波影像一同漂浮流動的元素,讓舞者只是在光影、象徵層次上作為城市內在的血脈、肌理。在〈移動.城市〉中,舞者好不容易開始在方形柱間,具動能的竄流與奔走,卻為了處理方形柱之間必須的位移,在光影效果間迷航,在音場能量中被消磨,只顯徒勞與扁平。
但有趣的是,舞者為了服務舞台裝置方形柱的位移而顯身體徒勞與窘迫狀況,反而意外地帶出了組成城市靈魂不可迴避的問題,也就是「人」的問題。雖然第四個片段〈菱形城〉,即是處理結構中階級的隱匿與顯現,由一名舞者站在方形柱堆積的菱形城制高處,監視著結構中兩位舞者動作上此消彼長的關係,象徵階級中的人與權力,接著,當一位舞者深入不透明的結構中,結構表面甚至投影上內部即時狀況。【1】然而,無論如何在階級權力上描繪,〈菱形城〉中的人,就算掉進了象徵階級的結構底部,大概還是悠遊自在於其間,動作滑順、攀爬自如。不若前述舞者一邊舞動、一邊移動方形柱而消磨掉本來該是充滿動能的狀態,倒反而體現了徒勞;也不若某一幕燈光集中在羅文瑾身上,舞台別處皆黑,充當小黑人移動方形柱的舞者卻在場面調度間,因白色服裝且眾多人數顯得突兀而窘迫,種種舞者與舞台裝置間因調度上必要的互動,倒是點出了城市靈魂之所以存在不可跳過的思考:關於人與城市間關係的問題。若城市是有靈魂與血肉,那是從何而來?一切必須回到源頭想起。
若從編舞者的創作論述來看,城市固然可以擬人化,當然可以有血有肉有靈魂,但想進一步追問的是,這個城市的靈魂是甚麼?組成城市靈魂或血肉的是甚麼?我想「人」或「人與城市」等問題無法迴避,若無法在此根本問題上做推進,舞作中的舞者便真如編舞者所言成為「物」一般,【2】但卻只是在功能上,而非基於思考上的推進而得到的觀點。舞作也只能停留在舞者與聲光效果互動等再現層次,以及舞者為應付這些份量不小的方形架構而疲於奔命。
註釋
1、據藝術總監羅文瑾在演後座談會所說,是舞者手上持一小型錄影機深入結構底部並即時投影。
2、座談會中,藝術總監羅文瑾提到這次想讓城市像人,舞者像物。
《攣.城》
演出|稻草人現代舞團
時間|2014/11/14 19:30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多功能展演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