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黑暗,藉愛而生《名偵探阿隍》
4月
29
2016
名偵探阿隍(大開劇團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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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棠(專案評論人)

自2003年開始,大開劇團創作兒童歌舞劇「好久茶的祕密」系列,以台灣本土的傳奇故事為題,本劇為系列之五,取「城隍爺」正義的精神,融以當代流行動漫,呈現熱鬧歡樂,然意在言外。

戲劇滿足人心對正義光明的渴望,劇情總是邪不勝正,差別只在於消除邪惡的過程,勢將魔王打倒,或是改變魔王,本劇則是在行動中發掘並強化了魔王的善,以致於魔王良心甦醒,成全正義。故事從孩子失蹤的事件開始,偵探阿隍與女警阿麗聯手偵查,阿隍擁有超能力,能召喚自然力量施行醫治等,接著兩人發現原來是驚奇馬戲團的魔術師與他的怪物們四處抓孩子,收取孩子魂魄,以達成通往「魔域之門」解救魔王的目的,於前往阻止間逐漸揭露魔術師內心的善性,最後善性壓倒惡,於此解決了危機,成功達成解救孩子的任務。

劇情內涵可引申對於孩子無法順其自然的成長,外界(例如媒體)的壓抑,污染或泯滅有如奪魂,扭曲孩子心智,甚且奪去性命,那種黑暗力量影響如遍及整齣戲,無形控制人心與行動的超能力,以及其中可怕的場景:黑夜森林裡失魂晃盪的孩子最讓我印象深刻。並以不同角度觀看惡行,尋找「惡中之善」,表現惡人並非百分之百,在生活中的小事間不經意對人的關愛,仍表現出小小的善念,良心或許與目標相抵觸,因此是惡人亟欲逃避的,本劇藉由偵探阿隍的鼓勵,讓善念萌芽長大,此非常見的完全壓制打敗惡人的結局模式,這在社會撻伐無動機殺人事件的同時,呼應了那位受害母親所言:「喚回大家對愛的重視」。【1】

在演出中,多著墨在魔術師與他的「怪物們」(狼人,木乃伊,鐘樓怪人,小護士,小丑

),怪物們以愛之名聽從魔術師,馬戲團演出展現了惡的眩目華麗,這些非主流的「醜」角色內在層層撥開,看出內在非「惡」,而是畸形被拒的痛苦。歷史上的馬戲團曾是個集合怪異,畸形人類的展示場,像是怪胎秀(Freak show)為人性獵奇而存在,雖是吸引觀眾,讓他們藉以觀看表演,抒發不見容於世的,正常外表下的「獸性」,卻也是當超過觀看安全距離時,觀眾便避之惟恐之不及的存在,在馬戲團中,這些被社會斥逐的「怪物們」可以互相舔舐傷口,彼此取暖,進而同仇敵愾。劇中魔術師與怪物們的自白,說出了對愛的渴求,面對愛依然不堪一擊的黑暗內在,而魔法師在劇末,戴上血魔甲後,惡靈進入身體,自我的善與外來的惡兩個魂於內爭鬥,喻出人性善惡兩元並存,如何將惡化解即是永遠必須面對的問題。

本劇中對於人的「異化」多有探討,於戲中打鬥時,肢體如電玩角色打鬥那般重複而機械化,以及失去靈魂的孩子有如美國著名連續劇「陰屍路」的肢體動作,另怪物們在魔術師法術控制下,變成招財貓看似可愛無傷,其實竟如殭屍軍隊一般,除了以上肢體表現外,在魔術師與眾怪物終於到達魔域之門前,他們俯伏在地朝拜,反覆呼喊:魔王我們愛你,那種眾人失去重音節的齊聲非常詭異。劇本對於超能力的名稱與描述多有奇趣(如:光明魔法黑暗淨化,天羅地網防護罩,小丑天眼通等等),在台詞中饒口又冗長的魔法施展咒語趣味橫生。本劇融合現代動漫,將兒童的媒體經驗綜合在角色與動作,將陳腔爛調藉由咒語,展現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自信姿態,將其反轉再利用,孩子容易認識角色,然而角色又在如此拼貼中活出自我,這後現代藝術中,揉和後將現成語彙再現之結構運用靈活。本劇切入點不同於有些思考簡易單向的兒童劇,在片段中也諷刺兒童劇中常有的演員與觀眾互動,如戲中魔術師點小孩上台,其實是劇情要收魂魄,並非真的要與觀眾互動,但底下小觀眾還當真的要舉手,但隨即他們也明白,為自己居然當真而發笑。

本劇在內涵裡呈現獨特的視角,不落俗套,讓黑暗自己背叛黑暗藉愛而生。或許因兒童劇的原因,許多描繪並未深入,也隱隱有條界線在那,劇本的思考龐大,七十五分鐘的長度似乎未能完全承載,最後依然是光明的,愛的力量喚醒良心,輕鬆戰勝黑暗,結局較開頭鬆散,感覺匆忙,無加以完整收束,而偵探阿隍在此劇中的表現因反派篇幅較多而削弱。雖為了孩子,本劇黑暗仍未探底,但兒童劇非粉飾太平,仍可承認,面對黑暗而尋得化解的方法,讓孩子看見黑暗並非易事,然在劇場安全的情境下,透過感官體會,透過故事將黑暗樣貌描繪至心裡,除了因此學會保護自己,進而讓孩子對惡有更多層次的思考。

註釋

1、於今年三月發生的「小燈泡事件」,其母發出五點聲明,新聞請連結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new/20160329/827155/

《名偵探阿隍》

演出|大開劇團
時間|2016/04/23 19:30
地點|台中屯區藝文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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