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個正確的影像,這只是一個影像。」──高達﹙Jean-Luc Godard﹚
在翻閱場刊之前,我沒有留意到原來這是一個「計劃型劇場作品」;事件I
《隱晦奇觀2013超激盛典》早在四月即於西門町同志酒吧Commander D展演,
我在實驗劇場看的《浮士德已經掛了》已經是事件II。因此,我只能根據事件II的現場提出看法。
高達的影像箴言指出了影像的政治性,以及影像生產背後的複雜操縱機制。聲體藝室的《浮士德已經掛了》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將現場佈置成一個即時錄影的片場(但有時又不是),場景如拍攝的當下,可以隨時倒轉或者推倒重來,編導巧用後設、影像特性等手法介入劇場,時而錄影轉投影時而上演同志情節的交錯,都讓這部作品散發聰慧的魅力。
有兩點可以從《浮士德已經掛了》轉射出台灣劇場的圖景,一是劇場與當代藝術的跨域結盟,這不只反映在裝置藝術化的現場佈置,而且並非單純指稱劇場內各技術元素的高度統整,而是說明編導對於當代藝術語法的熟稔,譬如前段提及的影像介入,在錄像藝術的領域裡便有跡可尋。總之,擁有當代藝術思維,並且能於劇場作品明顯表現出來的,可以列舉的包括再拒劇團(主要反映於黃思農編導與策展的作品如《美國夢工廠》、《忘》,以及《接下來,是一些些消亡(包括我自己的)》,以及郭文泰領銜的河床劇團(但自從2006年看過河床在誠品藝術節的《變成雲的男人》以後,我就對這個團敬而遠之了),聲體響室的這一個作品,也令人看到他們在跨領域藝術上的創作潛力。
第二點,《浮士德已經掛了》是一個思考劇場本質的作品,編導運用影像技術與後設手法,不斷重組場景又不時自我打碎再拼貼,但又讓觀者覺得這個組合有無限種選擇,保持積極的開放性,「與觀眾合照」也被包括在這個邏輯裡面。換句話說,它以相對性做為前提,藉此揭示劇場的真實如何被「生產」出來,或者可以怎麼被「生產」,甚或──還有「真實」這回事嗎?而當所有事件「不在」,我們又如何在碎裂拼貼的現實宇宙撿拾映照生命實存的拼圖切片?身體又能否在影像社會的種種鏡面之中抵抗擬象化的侵襲?
不過,這部作品還是比較「不好看」,這麼說並不否定這是一個好作品。只是,節奏慢了一點、劇本鬆了一點、演員差了一點,讓它的力道沒有更強烈地撞擊出來。畢竟從製作人於場刊提出的「直面劇場」,並不乏具有俐落、緊湊與順暢的文本,或自德國戲劇學家雷曼(Hans-Thies Lehmann)定義的「後戲劇劇場」來看,亦是如此。但我也不排除另一個可能,就是這也在編導設下的文本陷阱裡?!再者,由於這個現場幾可說是全景敞開,演員便身處於完全暴露的情境,因此除了藍祈雅(廖原慶飾演)之外,時常有對手戲的三人,丟接的節奏上或許可以更俐落;自然,這一點很難有上限的標準,只是在觀看的當下,心覺這一個文本滿多時候是倚賴對話推砌某種關於真實的辯證性的,並非完全由影像的介入而構造出來,因此,當書寫此文,回問自己的時候,就回溯到這樣的原因。
《浮士德已經掛了》
演出|聲體藝室
時間|2013/06/21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