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日期:2012/08/05 14:30
演出地點:臺北城市舞台
文 謝東寧
像呂克‧邦迪這種歐陸當代劇場一線導演,執導荒謬劇場大師,尤涅斯科經典劇本《椅子》,他要面對的不光只是劇本,還有這半個多世紀以來,各種不同導演版本的詮釋,以及,如何與當代劇場所強調的,跟「當下」的時空產生連結。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多虧了臺北藝術節的重金邀請,讓我們見識到呂克‧邦迪,游刃有餘地同時完美處理以上三點,帶領觀眾再一次深深走進,當代的荒謬劇場世界。
最精彩的是「扮演」年邁夫婦的兩位年輕演員,他們在刻意設計的肢體形式中,像小丑默劇般、既自然又精確地不斷忙著進行各種生活瑣事,但在扮演的過程中,又時時遊走邊緣,暴露扮演這件事。譬如不斷地穿脫衣服,露出年輕的身體(還露出現代的紙尿布),或者把(假的)假牙拿下、及故意在繩索、椅子、水池中滑稽地做高難度肢體動作(對於角色來說),特別是女演員,在演出中還時常走出角色,彷彿笑場般露出演員自己。最精彩的是當演說家的舞台出現,男演員滑稽地玩劇場舞台前緣,讓擺滿椅子的原舞台,延伸至整個城市舞台觀眾席。
尤涅斯科特別將《椅子》稱為「悲喜劇」,但劇本本質卻是對人類存在的絕對「失望」,那麼這種演員(老人)肢體的設計,假戲真作般的遊戲狀態,相當能夠展現這種,既滑稽又悲哀的劇本語言情境。
舞台設計並沒有遵循原劇本的指示,但戲走到後來,我們便明白導演結合舞台型式的詮釋觀點。導演將原來劇本設定的地點--海中孤島小屋,改為在積水的劇場舞台現場,觀眾可以輕易透過黑色透明布幕,隱約看見劇場本身。舞台上從天而降的兩條(上吊)繩索,簡單暗示了這對老夫婦的死亡意象。而當訪客鈴響(原劇),改為畫出整個舞台黑盒子空間的霓紅燈管亮起,更是將劇場外的城市街景,也拼貼進了舞台。
當賓客陸續抵達,椅子越來越多,看似進入劇情的高潮,此時突然出現,在舞台背面的另一個舞台正面鏡框,上面擺上一張紅色單人沙發,而「戲中戲」的主角,在原劇本是最重要的賓客--皇帝,但此時的空沙發卻配上教堂聖樂,及巴布‧狄倫「敲天堂之門」Knockin' on Heaven's Door,接下來的老夫婦對話,便像是在對上帝做死亡前的懺悔,同時還走下觀眾席,將觀眾也拉入懺悔的行列。而最後老夫婦走上舞台,發表了最後一長段的話,然後大幕便關上,人生之戲也跟著落幕。
除了原劇本要談的,生命無止境的重複及無意義,無聊且滑稽之外,呂克‧邦迪更進一步將劇場本身,以及演出之當下,當成詮釋生命的場域縮影。當觀眾走進劇院,在一幕幕劇場演出大幕的開闔之間,多少生命故事的起起落落,而我們,又在這個時間中,真正體悟到「存在」本身嗎?這齣戲才剛落幕,而「荒謬劇場」式的人生思考,也跟著開始。
《椅子》
演出|瑞士洛桑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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