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穿「越」舞臺,望向另一圓滿《微塵‧望鄉》
6月
25
2019
微塵‧望鄉(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提供/攝影林筱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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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純純(社會人士)

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以外籍移工、新住民及新二代為題材的劇場作品《微塵‧望鄉》,繼2017年首演後,時隔近兩年,再度重演。

青年劇作家詹傑的創作向來深具溫度,能夠把現實世界沉重與複雜的命題,透過輕巧的調味,揉合出一道親切爽口且頗有滋味的家常菜餚。在《微塵‧望鄉》中,新住民二代的馬莉莉、年邁失智的老父與逃逸的越南看護寶枝三個不完整的個體組合成一個看似完整的家,因命運將三個人綁在一起,但記憶的相互牽扯則又讓彼此的關係帶著緊張、矛盾的衝突感,而舞臺上一鬆一緊的牽引也拉扯著觀賞者的心緒。透過一個越南民間故事與一首越南民謠的穿針引線,把相距一千七百餘公里的臺灣和越南,濃縮在一個小小的劇場舞臺裡演繹。

除了對於「家」的想望,「旅行的意義」應該是整部作品中最浪漫也最真實的路徑:在旅行社工作、媽媽是越南人的馬莉莉,其實沒去過越南;從臺灣旅行到越南的寶枝,想回家卻回不了家;莉莉的媽媽旅行到了哪裡?莉莉的爸爸又是否在自己的世界中旅行卻迷了路?以行銷旅行的畫面為序幕,也以出發到越南旅行為終曲,劇作家是希望帶領觀眾走進劇場,來一趟穿「越」思念的旅程?而每一個人、或說每一粒微塵,都是宇宙行旅的過客,在浩瀚時空裡的偶然碰撞,則是那麼奇妙與珍貴。

長期耕耘於當代偶戲創作的導演鄭嘉音,原本就擅於將運用各種物件元素融合在劇場中展現;因此,在導演的巧思與設計下,人偶同臺、光影、即時投影、劇中劇等多重元素一一呈現,讓劇場建構出的平凡寫實的日常空間,有充滿想像力的魔幻場景──明明只有一幕,卻能順暢流轉出時間的過去與現在、空間中的臺灣與越南、情感的歡喜與悲愴,也將生硬的社會議題,以戲謔、詩意的手法,共融出一首如歌的小品,使得一百分鐘的演出,具有完整的情感書寫,得以溫柔的撫慰觀眾的心緒。

除了完整精實的劇本創作與導演巧妙的手法,演員與操偶師恰如其分的到位表現,使得舞臺上的戲劇張力更顯動人。年邁失智的老爸,運用戲偶來展現,透過操偶師的聲音變化與略顯僵硬的動作,表現出失能者看似有軀體、卻又無靈魂的存在。飾演馬莉莉的張棉棉看似又比首演時更精瘦,但無妨於她奔放的情緒與安靜下來時的軀體,自然型塑成長期壓抑、假裝堅強的女孩角色。而資深演員、也是專業操偶師的劉毓真,則透過自身的功課準備,以及與劇團長期合作的默契,把這位「寶裡寶氣」的越南女人寶枝發揮得極好,可以感受到演員對此一角色的用功程度。惟筆者二度觀賞此劇,倒感覺演員因太過專注於「扮演」一位越南人,使得作為一位思念女兒的母親而長期無法相聚的內心情感與情緒處理是較為薄弱的。另一個觀察上有趣之處,則是舞臺上的「全女班」(唯一的一名男性/莉莉的父親卻是一個戲偶),加上導演本身的女性特質,讓整部作品更顯得柔軟堅韌,處處充滿細緻與溫度。

可惜的是,筆者以為這樣的一部作品本該引起更多共鳴,尤其在2017年首演時獲得好評,並又獲入圍台新藝術獎的光環後,應可獲得更多關注與期待;但或許《微塵‧望鄉》的主題較為生澀(或是過於文青?),是否相對模糊消費者的理解與期待,造成票房推動困難?而一如劇中寶枝感嘆:「越南太遠了。」外籍移工、新住民二代、長照等已於臺灣存在已久的社會議題,並不可能以一齣戲劇即完整表述或感悟,當下的問題終究存在;但,透過戲劇表現,我們得以看見與發現種種現象的真實存在。就算明白,這種無力是真實的無能為力,但情感卻是真真切切、一點都不虛幻的存在著。

戲終,寶枝被迫返回越南,老父意外走失而離世,莉莉終於卸下(擺脫)包袱與重擔,這何嘗不是一種人生的方式與舞臺上的圓滿?而走出劇場的觀眾,是否也真能因此看見自己在宇宙星塵中的去向呢?

《微塵‧望鄉》

演出|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
時間|2019/6/14 19:30
地點|水源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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