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的嫉妒與憤怒《游泳池(沒水)》
5月
26
2014
游泳池(沒水)(台南人劇團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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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敏秀(清華大學台文所學生)

極簡的舞台場景;不刻意塑造角色與角色之間的差別;不在場的「她」,偶爾出現也只是演員以不同音調呈現;沒有換裝,只是帽T上帽子戴與不戴的差別。無論是場景或角色配置上,導演都刻意的「精簡」,於是被凸出的便是貫穿全場的「身體律動」和「聲音」了。若是剝除了身體律動,《游泳池(沒水)》充其量就只是四個演員合力「說」了一個故事,但是配上極具張力和象徵意涵的身體律動,演員們也不僅是「演」了一個故事,而是「展現」了一個故事。

戲劇的一開始,筆者對於這樣與台詞毫無關聯的身體律動感到疑惑,甚至懷疑其必要性,但是隨著情節的發展,漸漸發覺,律動才是整齣戲的精華所在。律動表現出藝術家難以言說的矛盾的「感覺」、被友情包裝實則壓抑著的恨意、創作過程中的撞牆期、朋友發生意外時的慌亂和興奮感等等情緒。當藝術家們被游泳池吸引,甚至動搖了他們的信念時:「讓這些痛苦,在那一下下,過去。我們怎麼可能救得了每一個毒蟲的小孩?」,律動變成輕快的、不那麼沉重的划水的姿勢和跳繩。當朋友終於對他們坦白,使他們感到解脫之後,他們覺得小圈圈好像又「團聚」了,「夢想還很美,人生還好長好長」,演員說出這些台詞時,搭配的不再是抽象難懂的律動,而是一字排開,面對觀眾,預備向前跑去的律動。從身體律動的節奏和章法,可以感受到角色的情緒,這絕對比直接說出來更有感染力!

除了身體的律動和抽象的扭曲之外,聲音是《游泳池(沒水)》的另一個重點:藝術家們原始的獸性以動物的聲音象徵,乍到游泳池時,他們興奮地幾乎忘了自己是人類,拋下了他們以往關心的種種議題:貧窮、愛滋、毒癮等等,面對游泳池時,他們退化成只有簡單欲望的動物,他們再也不用理睬那些沉重的使命。另外一個情節又出現大量模仿動物的聲音是他們嗑藥之後,以往在電影或其他文本中,對嗑藥後的描寫都是出現大量幻覺,但幻覺很難在舞台上呈現出來,筆者認為,以動物的聲音來表現嗑藥後的姿態是很獨特且精準的,嗑藥的人們只追求簡單輕鬆的快感,對感官刺激的追求可以讓人短暫忘卻人之所以身為人,而與動物不同的沉重意義。

《游泳池(沒水)》處理的議題是藝術創作中最令人惱怒的問題:才華。有才華而且成功的人被排擠到藝術家的小圈圈之外、被醜化、被描述成一個矯情的人。沒有才華卻又嫉妒著別人成功的人只能報復:消費別人受傷的身體,或者乾脆刪除相機中所有的檔案,燒毀所有洗出來的照片。沒有才華的人似乎只能在旁邊使些小壞、被有才華的人支使,然後被滿腹的恨意和嫉妒搞得怒火中燒。然後再也沒有別的了,掌聲仍舊不會歸於自己。《游泳池(沒水)》非常殘酷地揭露了關於藝術創作的黑暗面:有才華的人居高臨下,沒有才華的人只能聚成一個小圈圈,然後安慰自己,沒關係,「人生還好長好長」。

《游泳池(沒水)》

演出|台南人劇團
時間|2014/05/17 14: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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