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於抒情後的抒情方式《I’m Still Here愛情如是繼續》
11月
10
2014
I’m Still Here愛情如是繼續(古舞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663次瀏覽
鴻鴻(2014年度駐站評論人)

四位質地迥異的舞者,剛柔並濟,好像非常適合談愛情。女女、男男、男女,不管怎樣的排列組合,都可以發展出不同的關係。舞蹈,尤其適合用來呈現情感的主題───局部的敏感接觸、溫柔的呵護、渴求與滿足、閃躲與追尋……許多難以言宣的微妙情愫,都可以藉著舞蹈這種形式,藉力量的拉扯、對峙或呼應,無盡地探索下去。

這些,在《I’m Still Here愛情如是繼續》的前半場,都一如預期地呈現出來。從開場每個人在流泉聲中獨自徜徉,彷彿原始的、自得的伊甸世界,然後兩兩相遇,在不同聲響的人造音頻,甚至噪音當中,開始了甜美的火花與憂患爭逐。最終,愛情彷彿只剩下苟延殘喘、互相忍讓、永遠懷疑的傷痕。

已過了青春期的創作者,當然要談的不是羅密歐與茱莉葉式的青澀之愛,而是「如何繼續」。然而,疲於抒情之後,愛情還能怎麼談?───或者更重要的是,談什麼?「愛情」,就像「壓力」、「憂鬱」等等情感反應,看似抽象,但實與外界有千絲萬縷的關聯。要深挖,恐怕就不能侷限在單人情緒或兩人天地的格局。性別、階級、族群、角色扮演、社會認同,無不是影響愛情關係的要素。舞蹈看似抽象,但其實也是擅長表現潛在權力關係的媒介。

《I’m Still Here愛情如是繼續》的舞台設計,相當具有表現戀人與環境因素的優勢。觀眾坐在幾座移動的平台上,隨著演出進行,不時會被推移改變位置,「移動平台上的人們是背景也是表演者」(節目單摘錄舞台設計吳季璁語)。作為觀者,穩固的觀看位置瞬間改變時,彷彿脫離地心引力,不由自主被帶往不可知的位置,一如被愛情牽著鼻子走的戀人;而作為被觀看者,平台上的觀眾也構成了無形的環境壓力。

但是很可惜的,平台只被運用為重塑表演空間的硬體,讓戀人們身在時而寬廣、時而擠仄、時而狹長、時而對立的地帶。觀眾如同面目模糊的隱形存在,舞者從未對之做出反應。任何一座平台,從未變成真正的介入者,或是改變表演的主體。也就是說,「社會」從未出現。再怎麼滄桑,都只是兩人小世界的滄桑。很難想像趨近中年的愛可以這麼「純情」,這麼封閉,甜與痛都這麼自足。

在演出的後半場,這一侷限更為明顯。平台基本上固定不動了,台上多了一張長桌和兩張椅子,四人同步在場。然而,漫長的四人舞中,沒有發展出真正的群體關係,仍然是無盡反覆的拉扯、頹倒、強求的片刻溫存。四人之間,進行的仍只是兩人關係的不斷換位複製,同樣的情緒,缺乏層次地變成機械性的排列組合,像是不斷停格的人體雕塑,但是,更複雜的關係,並沒有開發出來。在長時間的重複之後,只看到舞者的體力暴虎憑河式的揮灑,卻什麼也沒留下來。

蘇安莉的收放自如、余彥芳的柔中帶剛、魏雋展的神經質、徐展鵬的剽悍───舞者的質地和身體表現,應該是今晚最可觀之處。我們看到了許多會心的片刻,卻沒有累積出更誘人的視野。舞蹈當然可以什麼也不說,但是當有意要說、又說不出新意時,即使觀眾的座位不斷漂移,也無法看到不同的風景。

《I’m Still Here愛情如是繼續》

演出|古舞團
時間|2014/11/07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編舞者對於每一種情感情境的時間與空間處理,及其所帶來所呼喚出的奇特當下性。無論是矛盾、衝突、佔有、失落、孤獨、理解、防禦、敞開,每一種情緒都在極快速的時間內濃縮,道出菁華,而後結束與流動至下一種情態。(周倩漪)
11月
13
2014
《愛情如是繼續》的失語,一方面因為即興舞蹈的侷限,另一方面則是文本的薄弱。對於關係的描繪,僅僅點到為止的肢體碰觸,隔靴搔癢,停留在觸不到的戀人絮語裏糾結,缺席了面對愛情,真實的刻骨銘心。(黃佩蔚)
11月
11
2014
隨著表演者在舞台上回想起的「舉手」與發聲,其力度似乎意味著創作者/表演者想要正面迎擊某一面牆;而這一面牆的內核關乎了當事者所在意的生命經驗,有徬徨、焦慮與怒氣,進而回望這些舉止的源頭與動機,猶如一種來自當事者的「愛」跌進了谷底,然後激起一整個連充滿試探性的時代,也無法平息的驚人勇氣。
10月
09
2024
這個台灣原創的舞劇中,卻可以看見多種元素的肢體語彙,包含現代、民族、芭蕾,甚至是佛朗明哥舞。從劇中對於歷史脈絡下的故事與舞台美學風格的專業運用,可以感受到台灣柔軟包容的文化特色,是一個結合各種專業才能,並融合呈現的表演藝術。
10月
09
2024
全場觀眾呆呆坐著,面對著是否該積極地去理解這些流動的刺眼與挑釁究竟意味著什麼而無動於衷?又或是令人岔題雜想,編舞家當真要三部曲翻了你個底朝天:莫非這裡的音樂是用來看的,視覺是通過震動方可見,而舞蹈本身就是飛蚊症?難道這是一個新的山神巨獸神話傳奇的懸絲傀儡戲?果真眼前的都不是眼前,唯有鳴謝支持我們繼續跳舞是真?真的是這樣?政治正確就是理所當然?
10月
08
2024
於是乎《我.我們》第二部曲也一如首部曲般,意味著全新的布拉瑞揚舞團正在萌芽,同時尋覓到了一個獨立的中心點,而不單僅是繼承,以及向傳統學習。他們開始進一步發展、定義此時此刻的當代原民文化,對筆者而言,更點出了新的演化與反思:這樣「原住民」嗎?
10月
08
2024
《我忘記舉手》藉由樂齡族群、青年族群及青壯年族群,讓觀眾重新反思人生階段所面臨的議題,具教育意涵以及人生觀,探討人生哲理……
10月
07
2024
做為後進的創作發表平台,賴翠霜的「獨自跳舞」舞蹈創作平台提出了自編自跳的條件,並以非典型空間做為對新手編創者的挑戰,而以非典型空間做為展演之處確實有別於其它編創平台。
9月
24
2024
人生如戲,信者得救。人可以被符號迷惑,但一個簡單的動作又可以令一切淪陷,強制排卵確實是宗教般瘋狂的行為。
9月
1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