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譽國際的美國男中音湯瑪斯.漢普森(Thomas Hampson),不論在歌劇、藝術歌曲(lied)等方面均有高度的藝術成就,多年來演唱、教學的經驗,使得漢普森的演出備受好評,尤其他所演唱的馬勒(G.Mahler)《少年的魔法號角》(以下簡稱魔號)(Des Knaben Wunderhorn),已是典範級的代表,並有多種版本的錄音(影)紀錄。當台灣樂壇得知今年(2017)十一月初漢普森即將首度訪台,與馬勒大賽冠軍指揮黃佳俊(Kahchun Wong),偕同國家交響樂團(NSO)一同演唱馬勒的此首作品時,無疑激起了不小的轟動。筆者也在殷殷期盼中,終於得以在國家音樂廳的舞台上,親眼見到漢普森的演唱丰采。
當晚在台北的演出,雖只演唱了《魔號》中的七首選曲,卻仍值得筆者加以討論。平心而論,當晚漢普森的演唱應不在理想的狀況內,不知是感冒或是身體微恙,當晚漢普森每演唱完一曲便要轉身喝水、擤鼻涕甚至咳嗽,但在樂曲開始時仍盡全力的演唱,其敬業精神無疑讓人敬佩。在身體微恙的基礎上,便很難討論漢普森演唱的細節了,像是沙啞的高音,微弱的低音,聽得出來很是吃力。尤其唱到最後,耐力也出現了考驗,〈天堂的生活〉(Das himmlische Leben)一曲開頭的一段大二度、附點旋律,在音色上顯得笨重,更遑論之後的三首安可曲,真可謂拚了老命的演唱。
縱使在台北的演出狀況不佳,筆者卻還是能從其演唱中歸納出一些看法:其一為對於歌曲意境、歌詞的精確掌握。已在世界各地演唱過此套作品的漢普森,對於此作品早已有了通透的理解,在〈聖安東尼向魚傳道〉(Des Antonius von Padua Fischpredigt)一曲中所具現出靈活、機動的特質,在〈萊茵傳說〉(Rheinlegendchen)一曲中演唱出有些趣味卻優美的旋律線條,以及在靜謐優美的〈原光〉(Urlicht)中所表現的超凡脫俗般的境地,每一首曲子間的情緒轉換是相當引人入勝的。筆者相信這次表現不佳是因為感冒所致,因此聽者們也不應有太過嚴苛的要求,光就前文所述漢普森對樂曲的掌握,以其對於音樂的靈敏反應,仍是相當精彩的。在這大師逐漸凋零、淡出舞台的年代,筆者不禁有些擔憂,畢竟漢普森已有些年紀,或許多少也影響了大師的演唱。
作為馬勒藝術歌曲的演唱典範,這次與漢普森合作的青年指揮黃佳俊,或許可視為典範之外的另一種幼苗與傳承。甫於2016年獲得馬樂指揮大賽首獎,黃佳俊的指揮生涯正處發展階段,筆者在欣賞了上半場他指揮NSO國家交響樂團演出的馬勒第一號交響曲時,便感到十分驚艷,這樣一位個人特色極為強烈、將音樂處理的很深而不淪於表面的指揮,是現今年輕一代華人指揮很難得看到的。黃佳俊沉穩內斂的風格,表現在他所選擇的速度上,基本上是不會太快的。整首有些龐雜的馬勒第一號交響曲,卻在黃佳俊清楚的思路下理得分明,第一樂章在穩重的格局中開展,整首樂曲始終是紮實、分量厚重的。黃佳俊潛力非凡,相當注重音樂中的細節。誠如筆者所言,黃佳俊所詮釋的方向基本上都是老實厚重的,不過卻會產生了有些不流動、停滯的問題,樂句間的銜接常常打斷而無法顯得行雲流水,像是第二樂章兩大段落間的銜接便顯得有些生硬。筆者認為黃佳俊所展現的才華與能力已是相當優異,如何在細節與整體流動間取得平衡,或使是需要時間慢慢累積的。
下半場與漢普森搭配的《魔號》,黃佳俊敏捷的反應使樂團除了讓獨唱家有著自由發揮空間外,也成功的讓樂團有精彩的表現空間。善於在細節上說故事,這是黃佳俊給筆者的印象。最後必須一提的則是NSO國家交響樂團的演奏。對於這種短時間的商演,本就考驗著指揮與樂團的反映、默契,黃佳俊與樂團如能有更多合作的時間,相信成果會更令人滿意。在馬勒第一號交響曲中,明顯感受出排練不足的問題。樂團間缺少了統一感,第一樂章導奏樂段木管就已產生了嚴重的音準問題,小提琴的泛音也有失誤,產生了太靠近琴橋的雜音。筆者整首樂曲聽下來,認為樂團有種各說各話的感覺,各個聲部間並沒有對話,而顯得零散生硬。樂手細部的音準問題,筆者則不願多談,畢竟國內上演馬勒第一號交響曲時,本來就很難聽見無失誤的法國號演奏。
《湯瑪斯・漢普森 & NSO》
演出|漢普森、黃佳俊、國家交響樂團
時間|2017/11/10 19:30
地點|國家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