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宜芳
作為嵬舞劇場舞蹈團首部經典童話改編(當中歷經疫情延宕一年),並希望結合舞蹈、音樂、戲劇成為三足鼎立的跨界作品,確實是一個很有企圖心與挑戰性的創作。跨界的成立,首要確立核心基石,作為以編舞家黃程尉為主的舞蹈跨界作品《野獸的咆哮》,編舞家以藝術表達的溝通性作為貫穿的創作理念,從中拉出三種溝通方式:語言(文字)的溝通、非語言(肢體)的溝通、非語言(音樂)的溝通。
溝通的成功與否,在於是否真的有「通」。而這個通,會因為採用的形式而有所區分、影響嗎?對溝通效度的質問,或許是編舞家何以會採用人聲與肉身分離的演出形式的因素,試圖實驗語言與動作在平行、翻轉與對位上的關係或可能性。同時也挑戰了舞者與現場聲優(配音員)對文字與動作的內化成熟度,亦是第一個企圖心。然而較為可惜的是,這當中,編舞家較少進一步挑戰情緒動作與話語的不同步或違心之論,又或是不同層次的情緒表達,加上作品文本改編自經典童話故事《美女與野獸》,過於熟悉的元素,因而易使觀者在作品進行到中後段時容易猜測出舞者接下來的表現意涵。
野獸的咆哮(嵬舞劇場舞蹈團提供/攝影張淑慧)
作品中,弦樂四重奏的演奏家們在舞台上,亦並不只是單純音樂演奏的角色,還兼具了某種戲劇角色的象徵。在編舞家的巧思中,他們時而化身成為城堡中美麗的藝術品:希臘式雕塑,時而是油畫裡的演奏樂手,他們既是野獸內心情感的翻騰演繹,也是城堡外好奇人們的心境刻畫,種種皆無違和地融入情景之內。當中,情感深邃的蕭士塔高維契弦樂四重奏第八號是頗有難度的曲目,樂手們在動作行進之間完成樂曲演奏,著實不易。此亦為第二個企圖心。同時,在樂手的身體動作與步伐路徑中,能夠看出編舞家在漫長的創作過程中,應有尋找到適合樂手演奏又符合情境的動作設計與安排調度方法,真的很不容易。
女主角貝兒的設定為中提琴演奏家,則是值得討論的。以音樂演奏家來說,此次飾演貝兒的高凡捷絕對跨出了人生很大的一步,這點值得掌聲。在動作設計與行進路徑亦可看出編舞家的揀擇與演出者的突破。只是,當野獸的溝通是肢體,而貝兒的溝通是音樂,兩者還需有大量雙人舞(?)交流時,不論是身體能量上的不對等,亦或是動作質地的不對稱,皆再再顯現缺憾。加上,音樂作為抽象表達其不能指涉實象世界是特點,要使聽者能辨識音樂情感或角色,需建立好主題與動機,如此也才可能達到溝通之效。雖然在跨界作品演出者最好從自身最擅長之領域入手,再向外挑戰舒適圈是最安全穩妥的做法。然而,或許是受限於製作規劃、合作對象等各種可能因素,才有如今的安排,雖是作品可惜之處,也是日後改善的可能。
野獸的咆哮(嵬舞劇場舞蹈團提供/攝影張淑慧)
創作團隊將語言、非語言的肢體、非語言的音樂放置同一脈絡,相互交織建構敘事與角色,不過,最後還是以習慣的文字語言對話為主要溝通模式。如何能更好地突出非語言的肢體與音樂的優勢和層次性,是創作團隊可以進一步再去思索的。同時,當肢體與音樂的溝通效度能夠更加提升與辨明之際,是否還需如此大量的口白說明與文字依賴,亦可以再思考。
《野獸的咆哮》
演出|嵬舞劇場舞蹈團
時間|2022/07/01/ 19:30
地點|高雄駁二藝術特區正港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