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兒童劇太容易陷入一種規格化的困境,此規格化源自於成人創作者習慣用自己的思考角度出發,去設想兒童喜歡什麼,就拚命給什麼時,那類型的兒童劇看起來就像色彩繽紛的泡泡糖,色相是好看,但咀之很快無味。
創作兒童劇需知兒童審美心理發展是具有開放性與自由度的,樊美筠《兒童的審美發展》一書裡就有云:「兒童的開放性具有十分豐富的內涵。從生物學意義上看,開放使兒童與環境構成一個相互依存、循環交流的生物圈。在這個有機的系統中,兒童實現了其生物進化,他的腦重量逐漸增加,神經系統不斷發展等等,一句話,這個水平上的開放使兒童的身體發育成長。」換言之,兒童劇不應該被規格化,不要用成人的主觀太先入為主判定只能給兒童什麼,而少了更多實驗創新的可能。
《小圓子的壓歲錢》也是很典型規格化下的產物,而所有規格化的內容中,又以演員表演最明顯可舉出來檢驗。先說幾個主要角色的表演,小圓子的聲音與動作,處處可見模仿卡通《櫻桃小丸子》中的小丸子的痕跡;同樣的,飾演爺爺的演員,也複製了卡通中的爺爺說話的語氣和無厘頭,尤其每次爺爺和小圓子對話時,爺孫倆還把內心獨白具象化,搞笑跳舞或抱頭痛哭的樣態,更是和卡通如出一轍。演員表演模仿卡通人物不是不可以,畢竟表演本來就是從行動模仿開始;可是這齣戲裡的演員都不是新手了,導演亦然,理當為演員調校到能更恰當體現角色個性與演員特質的表演模式,否則只是一味拷貝卡通人物,不免有些取巧討喜的心態顯現。
另一個角色小U,演員雖然沒有被哪個卡通人物附身,可是她的身體姿態經常是像企鵝一般,雙腳沒併攏,雙手下垂,手掌平放手指微翹放在大腿側邊,這也是典型的裝可愛表演模式,怎麼看怎麼怪,因為她扮演的是小圓子的同學,是人,不是企鵝呀!
另外整齣戲許多細節的表現也頗有問題。先從故事設定的過年場景說起,不知這是哪個國度,熱得所有人還是穿短袖?當爺爺初登場要貼春聯(橫聯),不夠高貼不到,遂爬到小圓子爸爸肩上坐著,結果兩人搖來晃去最後還是沒將春聯貼妥。下一場戲,布景門上還是空著沒有橫聯,只見左右對聯,試問:當貼春聯這一儀式性的象徵程序都沒完成,豈不是破壞了過年祈求的事事圓滿?還有為什麼爸爸看到爺爺貼春聯,不是他主動幫忙完成,卻還能優哉坐在那看報紙?可議的是當媽媽端來豐盛的食物上桌時,爸爸一樣在看報紙,這般刻劃固然是有意凸顯爸爸對家人與家事似乎不夠關心,可是就過年間還忙看報紙一事,便顯得不夠寫實,也有反教育效果。為什麼都已二十一世紀了,還要讓父親回到家不用做任何家事,只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這種性別不平等的例子發生?
兒童劇創作者關照的教育面向,不能只為了照顧主題,卻忽略了更多小細節。例如這齣戲中,要孩子善用壓歲錢,養成節儉儲蓄的習慣情節說得很明確,也透過媽媽嘮叨說教說好幾遍,小圓子因為沒有遵守和媽媽的約定,把壓歲錢亂花拿去借同學買裙子和妖怪手錶,但他們兩人過一段時間仍還不出錢,更有東西用過即棄的偏差價值觀,卻不見合理處罰與真誠醒悟,為自己錯誤行為付出代價的情節處理,和小圓子最後用勞力撿寶特瓶做資源回收賺錢的悔過付出行動相比,其二人承受的教育尚未完成。而小圓子上學又遲到那場戲,小圓子最後吐實告訴同學是去做資源回收,邀同學跟她一起行動,一行四人便離場,剛才劇情不是才說是上學時間,怎麼又馬上下場(難不成是翹課?)情節連貫疏漏雖非嚴重要害,卻也讓戲的品質打了折扣。
最後要說一個布景,在這齣戲中的戶外景,都有一棵大樹,但讓人百思不解的是為何還要在樹葉上牽纏一塊綠色的布?對於自然意境的營造並無多大幫助,反而突兀;其次,樹幹下擺設了一小面白色圍籬,這亦顯得多餘刻意,於此我們正可反思,兒童劇從內容到形式,與其擔憂給兒童太少,還不如先從減法做起,像歐美許多兒童劇在簡約中尋找創新吧!
《小圓子的壓歲錢》
演出|逗點創意劇團
時間|2016/05/28 14:30
地點|文山親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