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院之中蛻化《最後一次毛躁》
3月
30
2021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718次瀏覽

簡麟懿(01舞蹈藝術總監)


「⋯⋯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韓非子·說林上》

《最後一次毛躁》作為一場畢業製作的大標題,不僅僅是畫下學生舞者們在校園期末的總結,同時也是在為一共十一支的新銳作品打個比方,形容此階段的一種心理狀態——焦慮,然而觀眾並不能以此標題作為線索,用來觀看所有作品的敘事內容,這也是台灣舞蹈教育一貫通行的策略方針:中庸,有容乃大,故形成了特殊的學院現象,每年都能有大量的作品被產出。

在如此中性且通用的前提之下,創作之於學生舞者們,還是具有一個短時間明確且有企圖的方向性:在於建立編舞家自我的獨樹一格,故我們在觀看學生作品時,或許會認為「學生」作品難免停留在一個創作初期的淺層,但其實他們同時也在構築自己對於舞蹈美學的深度。

筆者在觀看的時候也嘗試避免落入這樣的印象之中,基於一場參加Gala【1】的期待感,去閱讀每一位創作者想要釋出的訊息,最終在兩個半小時的演出中,獲得的部分感受與疑惑如下:創作識別度,我們必須告訴他們我們是誰,這樣我們才不會淹沒在不是我們的他們之中。

《最後一次毛躁》沒有文本,其囊括了現代芭蕾、古典芭蕾、當代舞蹈、中國舞、舞蹈劇場等不同風格,筆者認為這顯示了藝術總監與相關評選的過程中,或許強調了學院教育的豐厚多元,且不讓觀眾沉浸在太過相似的旋律線過久,而感到知覺上的疲勞;作品《粼粼》與《La Esmeralda》選粹【2】作為芭蕾舞的代表,前者銳利而具動作性,後者持重對稱而典雅,兩支作品分別使用了不同的方式來呈現台藝大的芭蕾水平,然而可惜的是,作為上下半場的開頭,兩位編舞者的作品餘韻都未能在接下來的作品中被觀眾咀嚼與消化,筆者在觀看的同時,必須時而密切地轉換自身的觀看角度,以迎接來自不同種作品的衝擊,在中場休息的等待中,過多不完整的印象沖淡了我對於創作者的嚮往,反而是加深了學生舞者對於風格轉換的熟稔程度之高,感到相當佩服。

伯樂相馬;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

筆者認為台灣的舞蹈教育,或者是時候重新思考畢業製作之於新銳舞者的執行目標?作為壓軸的《千禧前夕—我們被製造》是由特邀編舞家董怡芬所發表的新作,同樣有趣而深刻的想法,董怡芬擁有更多的時間長度可以去深化自己的作品,普普藝術的風格相較於其同系列作品《搖晃的自由》來說,董怡芬在此次加入了兩重概念的鋪成,一是馬戲跳繩的多方運用,建立了一種簡單而強力的身體視覺,二是屬於年輕人話語的時代議題,透過文字的編排傳遞了作品背後的聲音,只是這樣的成果,不僅是因為董怡芬個人的經驗與天賦而成,同時也因為此作品擁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鋪述,比起新銳作品中的《之下》、《紅消》,後者的完整性則受到長度的限制,在一個極快的身體表達過後就戛然而止;以往學院的審舞制度不僅是端看學生的創作意願,同時也衡量學生的創作水平,在多重考量之下,有些人或許會獲得一支以上的作品發表權,筆者思考的是作為創作能力的被肯定,數量與種類的多寡是否真為大學畢業製作的優先前提,又或者作為一個跨越職業的橋樑,搭建起更具競爭的發表空間,是否可以更加淬煉新銳們更進一步的品質提升也未可知。

現實之於現實

學院的現實與社會的現實兩者,不能合併而語,只是近年來盛行的創作競賽與舞蹈節,事實上也有人數與時間相關等限制,新銳作品《流》、《愚論》,前者以長棍為意象,組織了身體的流變,後者以氣球為發展,建構了更多的敘事可能,在短短的時間裡,他們或許不是建立一種身體語彙,但卻也用清晰易懂的方式詮釋了一種氛圍,可以符合學院的需求,且跟未來的社會相與競爭,即便獲得了這樣的優勢,新銳創作者又是否能夠洞察自身的舞蹈美學,是否能如自己所期待地擁有「形狀」,又或者受到快時代的影響,不知不覺中被丟進了他人的模組裡頭,這也是值得被探討的課題。

台灣的舞蹈教育鼓勵表演、創作與多樣可能,筆者認為透過這所謂「最後一次」的機會,若能對於學生進行想法上的打磨,或許在日後不久的將來,我們更能期待舞蹈廣袤的可能發展,且見微知著,看見更無設限的發展趨勢,在舞蹈的草原裡生根發芽。


註釋

1、Gala為晚宴的意思,在舞蹈作品匯演中,多有Gala、Collection 等稱呼。

2、《La Esmeralda》中譯《鐘樓怪人》,為一齣三幕五景的經典芭蕾舞劇,創作者為Jules Perrot 。

《最後一次毛躁》

演出|臺灣藝術大學舞蹈學系日間學士班
時間|2021/03/13 19:30
地點|花蓮縣文化局演藝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原住民的處境並非「回返家鄉」的浪漫敘事,而是一條不斷被擋在轉角、途中仍持續折返、游移的路徑。然而在這些折返之間,年輕創作者依然展現了各自的力量
8月
22
2025
這種富含戲劇張力的音樂選擇,精準地預告了整部作品的情感基調——那種介於狂歡與風暴之間的生命能量,正好對應愛麗絲即將經歷的成長旅程中所有的躁動、困惑與蛻變可能。
8月
20
2025
面對這些限制,策劃平台是否更需思考如何透過自身的引領,促成作品在實質上的「變異」,而非僅止於外觀上的「變形」——這或許才是近年主打「多元」的策展真正需要聚焦的方向。
8月
18
2025
在相隔三十餘年後的現時,面對溯返洄游可能會經歷的個人與家族、認同與記憶、創傷與療癒等複雜面向,這群參與夠帶種藝術季的青年世代究竟是如何詮釋種種看似基本卻又恆遠的課題?
8月
18
2025
《樹林小聚舞一下》呈現的不只是三個團隊的成果發表,更是一場可供觀看者思索舞蹈與空間關係、以及舞蹈如何書寫地方、建構文化政治的現場展演。那是一張關於舞蹈人與地方如何交織、共構的動態地圖,在短短一個半小時內被緊密鋪陳。
8月
11
2025
《手舞觸動3》不僅是一部講述夢想與奮鬥的舞作,更是一場關於聲音、身體與身分的深刻辯證。透過多元舞蹈語彙、情緒鋪陳與象徵性意象的運用,呈現出聾人舞者在表演藝術與社會現實中不斷對抗、重構自我的過程。
8月
07
2025
原創是希望把「離別詩」的悲願化為「天光前」的期許。但實際觀賞後感覺如尋找史料般,再次墜五里霧中。彷彿走完全程以後,還是不知道天究竟光了還是沒有?
8月
01
2025
此種空間的多層次交錯,使記憶得以在過去與現在之間流動與回盪,打破過往「再現」單一文本的創作模式。舞者與物件的直接互動,不僅為物注入新的生命,也讓記憶得以延續——在表演這個作為過渡的時空中,生與死不再是截然對立,而是一種共生的可能。
7月
31
2025
從腐敗到醞釀,從否定到肯定,從磨損到展開,個體得以掙脫他者設定的價值枷鎖,重新奪回定義自我的主權。這正是「漚」的真正意義,也是中年覺醒的必經之路。
7月
18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