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脫不出的刻板印象《糖果屋》
1月
04
2016
糖果屋(銀河谷音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3137次瀏覽
謝鴻文(專案評論人)

銀河谷音劇團的技術與形式承襲自日本飛行船劇團,除了應用大頭套偶表演,也偏好從東西方的兒童文學經典取材改編。改編既是一種詮釋再造的行為,亦是再一次印證創作者如何思想,與經典文本如何對話的歷程。

《糖果屋》幾乎是世界上兒童都耳熟能詳的童話,格林兄弟從民間流傳的故事修飾成兒童適讀的版本流傳至今。然而流傳久遠的童話,其意涵是否全然符合現在的思想文化,比方說《格林童話》裡諸多女性角色,若是好人多半是嬌弱屈從依附於男性,沒有獨立自主的意識與尊嚴;若是壞人則常常以巫婆形象出現,外表醜惡、內心邪惡……這種種刻板的印象,早已是女性主義研究者常撻伐的問題。

依此觀點來看,銀河谷音劇團製作演出的《糖果屋》,並無跳脫這刻板印象,也無力去思考性別角色特質平衡,因此我們就不斷看見戲中的妹妹葛蕾特爾只要遇到困難、恐懼害怕、或耍性子時,會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兒童劇常要背負教育的功能,此「教育」,並非僅止於劇情中傳遞如何學習勇敢、樂觀、互助……等正向的品格;我認為還應建立在整齣戲的每一個細節,一方面提供了美感教育(這也是我們兒童劇最常遺忘的層面),一方面則是要盡力察覺創作與表演形式上隱而未現的意識,此潛在意識若有盲點、偏見、歧視、刻板、簡化之虞,都應該深掘反思,最後做出轉化,不要再將錯誤的認知行為呈現出來,這也是教育的一個層面,用另一種說法,這屬於創作者的「自我教育」,要先教育自己而後才能教育兒童,免於他們又看見類似這樣的性別刻板印象,不知不覺又掉入窠臼陷阱。

不過,我也不否認,《格林童話》大量表現邪不勝正的精神,歌頌正義,以奉行宗教懲惡揚善的思想為底蘊,刻畫出經歷過中古黑暗世紀後的人們對理想生活的嚮往,這個價值觀樹立,仍不會有文化隔閡,不會有時空的障礙,就比較不會有和現代思想潮流衝突的疑慮。《糖果屋》裡的巫婆,一步步誘引亨賽爾和格蕾特爾兄妹走入陰森恐怖的黑森林,被餅乾做成的窗、巧克力做成的牆壁、奶油做成的屋頂建構出來的糖果屋眩惑,在飢餓交迫中催發出人性的貪心貪吃,遂迷失心智,成了巫婆的禁臠。當然,依《格林童話》原作所述,巫婆最後會被熱水燙死,罪有應得,《糖果屋》這齣戲必然要讓巫婆有報應,使觀眾心裡得到滿足。

在雪登.凱特許(Sheldon Cashdan)運用心理分析方法研究童話的《巫婆一定得死》這本書裡提到:「兒童會在成長的過程中發現世界上充滿了陷阱,想避開重大的危險,就必須學會保持機警。童話故事除了有許多象徵意義之外,也提供孩童學習解決問題的機會。故事主角面對的困境讓兒童了解他們可以運用自己內在的力量,成功解決問題。」亨賽爾和格蕾特爾兄妹能夠逃脫巫婆魔掌,離開黑森林回到家,便是這股內在驅力的策動。《糖果屋》這齣戲當然不會對此情節做出翻轉,但是對於亨賽爾和格蕾特爾兄妹的家庭關係倒是有一點更動--他們不再是原作中被狠心父母遺棄的孩子,相反的,開場呈現出一家和樂融融的樣子,雖然也有輕描淡寫出家境並不寬裕,兄妹倆去黑森林的動機就變成為了採野草莓回來做料理,原作中更被突顯的遺棄傷痛心理,遂也消失無蹤。

而為了表現家庭和睦,歡愉的歌舞就不能免。然而,演員戴著大頭套,身體的靈活本就受侷限,加上這齣戲的演員身體肌耐力似乎略顯薄弱,感覺動作更顯笨重,聲音亦有阻礙,反而無法體現歌詞中的歡欣喜悅。但舞台景片的華麗繁複,例如黑森林的近景遠景層次分明,加上音效效果掌握良好,氛圍營造得宜。可是除了這些小優點之外,這齣戲整體而言就無啥新鮮吸引人之處,保守有餘而創新不足。

《糖果屋》

演出|銀河谷音劇團
時間|2015/11/29 19:30
地點|桃園展演中心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裂縫 — 斷面記憶》難能可貴在此刻提出一個戰爭的想像空間,一個詩人對戰爭文本的閱讀與重新組裝,具象化為聲與光、人與詩、風與土地的行動劇場,從城市邊緣發出薄刃之光。
4月
16
2024
即便創作者很明白地點名熱戰的軍工複合體、操弄代理人戰爭的幕後黑手等,當我們面對霸權,就一股熱地迎合與慾望的積極投射。若我們像悲劇人物般拿不到自身的主導權,那「反戰」到底要向誰提出呼聲,又有誰又會聽見反對的訴求?
4月
16
2024
由於沒有衝破這層不對稱性的意志,一種作為「帝國好學生」的、被殖民者以壓抑自己為榮的奇怪感傷,瀰漫在四個晚上。最終凝結成洪廣冀導讀鹿野忠雄的結語:只有帝國的基礎設施,才能讓科學家產生大尺度的見解。或許這話另有深意,但聽起來實在很接近「帝國除了殖民侵略之外,還是留下了一些學術貢獻」。這種鄉愿的態度,在前身為台北帝大的台大校園裡,尤其是在前身為南進基地、對於帝國主義有很強的依賴性、對於「次帝國」有強烈慾望的台灣,是很糟糕的。
4月
15
2024
戲中也大量使用身體的元素來表達情感和意境。比起一般的戲劇用台詞來推進劇情,導演嘗試加入了不同的手法來幻化具體的事實。像是當兄弟中的哥哥為了自己所處的陣營游擊隊著想,開槍射殺敵對勢力政府軍的軍官時,呈現死亡的方式是幽魂將紅色的顏料塗抹在軍官臉上
4月
15
2024
《Let Me Fly》的音樂風格,則帶觀眾回到追月時期美國歌舞劇、歌舞電影的歡快情境,不時穿插抒情旋律作為內在抒發,調性契合此劇深刻真摯、但不過度沉重的劇本設定。
4月
12
2024
因此,當代的身體自然也難以期待透過招魂式的吟唱、紅布與黑色塑膠袋套頭的儀式運動,設法以某種傳承的感召,將身體讓渡給20年代的新劇運動,以作為當代障礙的啟蒙解答。因此,黑色青年們始終保持著的這種難以回應歷史的身體狀態,既非作為歷史的乩身以傾聽神諭,亦非將僵直的歷史截斷重新做人。
4月
11
2024
劇作前後,笙演奏家宮田真弓,始於自然聲中出現橫過三途川,終於渡過三途川後與謝幕無縫接軌。無聲無色,不知不覺,走進去,走出來。生命與死亡的界線,可能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分明。
4月
09
2024
兩個劇目分在上下半場演出,演出意義自然不單純是揭示狂言的作品,而是透過上半場年輕演員演出傳統劇目《附子》,表示傳承傳統的意味,下半場由野村萬齋演出新編劇目《鮎》,不只是現代小說進入傳統藝能,在形式上也有著揉合傳統與現代的意義。
4月
08
2024
對此,若是回歸本次演出的跨團製作計畫的起點之一,確實達到了節目單上所說的「展現臺灣皮影戲魅力」。因為,除了現代劇場的場面調度、意象經營、表演建構,我們也能在作品中看見了「序場」的傳統皮影戲熱鬧開場,也有融入敘事文本角色關係演變的新編皮影戲,兼顧了傳統與創新的美感意趣。
4月
0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