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又近又漫長《907公里數》
4月
20
2018
907公里數(種子舞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766次瀏覽
陳信祥(弦響音樂工場負責人)

家,寶蓋部首下窩著一隻豬,對古人來說,豢養豬因能提供食物安全感,故成為定居生活的指標。所以大部分表演藝術或者藝術品,常以民眾的日常來詮釋;但種子舞團《907公里數》卻以有形之影像、無形的味道,甚至清淡語氣地問候,舞動著不同過往的律動,喚醒觀眾對於家的思念,看著肢體延伸、交織,疑問隨著時間的積累,前後關係竟連成一線,最後的口白將思念一吐而出,情緒雖淡、燈光雖暗,但淚水還是一顆顆滑落,這時才知道,原來家是如此近又遠。

縱橫觀種子舞團過去的製作,有著將肉體逼至極限,諷刺「低頭族」的《低者的世界》,也有於音樂中延展肢體,不隨波逐流《浮根》;《907公里數》,總監黃文人將思考主導權交還給觀眾,以舞蹈帶點故事性成份來述說。舞台上佇立著,約估5坪大的鐵方櫃,一切開端就從微弱地燈光,歌唱出似曾相似的旋律揭幕;燈滅後,陣陣地雞啼、狗叫,些許的機車聲,舞者開始跟著月琴聲的律動,於燈泡下纏抱、推擠,似乎想要表達某種含意,正當思索時,樂風轉化成如風的樂音,看著舞者輕柔的肢體,伏貼於劇場空間中,舞者動作隨著強音趨於劇烈,其中一幕所有人撐開獨舞者裙襬的畫面,那畫面震撼始終無法忘懷,不過前述疑問不減反增。

環境音或許是能將觀眾置身於現場的作品,其一段落的雙人舞搭配抽風扇、刮板、擊打、鐵欄杆聲,因是預錄聲音,兩位舞者精準地抓住聲響的時間點,過程相互踩踏、攀爬、較量等,令人讚賞,那臂力幾乎是不輸給男舞者。前述疑問未解,後段問題持續疊加,舞者開始以「聞」動作尋找物體,這動作持續反覆出現,為何聞?聞何物?令人困惑。當豬舍的影像浮現,小豬相互推擠喝奶、燈光下取暖,還有豬農以堅定語氣說出「適者生存」時,瞬間,前述纏繞的問題獲得短暫的緩解,原來人從受精開始,就是一連串的淘汰賽,且命運各有不同,考試升學,職場工作等,一場又一場的賽跑持續不間斷,舞者隨著簡單的音延展,到之後強烈密集的和弦,動作趨於劇烈,直到氣力放盡;而舞者後續也在溫暖的樂聲中,舞出〝聞〞是為了尋找那股安全的味道,所有脈絡開始慢慢地跳出,讓前後連成一線。

家的議題是既親近又疏遠,生活素材隨手可得,但作品常常過於平淡或者大濫大情。《907公里數》運用有形的燈泡,產生取暖、玩樂記憶,聞無形的味道,找尋安全感,甚至用環境音,表達家鄉的回憶,線索埋藏於作品中,用舞者的肢體解開這些糾纏的思路;過程中也有幾幕畫面總讓人留戀;詮釋身孕的母親,本只是雙人舞,藉由第三人的手持燈泡,運用光折射搭配印於牆上的影,轉換間形成四人群舞。落於全場的燈泡也彷彿星空般,與舞者共舞,光影搖晃交錯、美不勝收;最後一幕,漫無目標的眾舞者嘴裡唸著:走吧,與推著鐵箱,表現困頓掙扎的舞者,形成強烈對比。過程舞者表情平淡,肢體強烈,或許一直想要傳達,心中對於家的思念滿溢,但處於適者生存的大社會,透過聽筒總是強忍的說出:我很好;想回家團聚,榨乾身心的工作,用疲累延長了我們回家的路。對於種子舞團詮釋家的作品,情緒十分到位,給予高度的肯定,不過整齣作品飽足感似乎少了點,導致節目結束,觀眾耳語聲此起彼落,對於舞蹈作品接觸不深的我,雖無法多嘴,但總希望能在不破壞主體的情況下,讓這樣的異議消失,畢竟這是可以喚起大家對於家的思念的作品。

電影《大法官》:「有時你陪伴家人做的事,會比你為他們做的事還重要。」觀看完《907公里數》,心中想起了這句話,看似簡單、執行卻困難,家永遠都提供安全的地方,但回家卻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情,家永遠都是要的最少,給的最多,獲得多少回饋呢?共勉之。

《907公里數》

演出|種子舞團
時間|2018/04/06 19:30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907公里數》沒讓科技表現強佔鋒頭,舞蹈仍是主要的表演導向,值得給予肯定。可惜的是,張忠安和種子舞團的合作關係僅止於客席編舞,期待未來能看到黃文人和張忠安發表更為深度合力的共創作品。 (戴君安)
12月
27
2016
在隘口,震懾行者的不僅為前方異域,亦可能為身後如絲線交織的緣分與關係。當女孩坐在面對觀眾的木椅上,舞者們相繼搬來椅子加入這奇異的家庭相片裡;當他們彼此打鬧、傳遞零食時,僅屬於緊密群體的結構與交流關係逐漸清晰。而樂團的存在被揭示,他們於藍色布幕前的身體及聲音一同成為作品本身,此世界亦產生變化。
3月
19
2024
相似於德國舞蹈家魯道夫.拉邦(Rudolph von Laban)的動作分析論;克朗淳自箜舞圖畫彙整而出的六大元素,囊括了動力流(Flow)、空間(Space)等動力質地,同時也獨立出更精細的身體外在同步與內在過渡之三度空間系統。他運用這樣的邏輯來發展身體表現,同時牆上投影浮現出猶如主機監控軟體的頁面,時刻紀錄著克朗淳的動作速度、音樂振幅與一系列的控制端數據面板。這些面板並不具有回應過去、未來的功能性,彼時的時空已隨著克朗淳逐步放大自身的身體演出,將觀者從古老的傳說漸漸擺渡到當下的恆河上頭。
3月
18
2024
Cheken的祕魯山丘、農夫、巨洞、黑馬、煙霧、水與女兒,這套能指的編撰,原本是波瓦對戲劇的構想,但我們何不把它切換成編舞家基根-多藍視角下的Mám(愛爾蘭語)——意指隘口(mountain pass),也有十字路口的意象,是死絕、逃生或步入險境的未知與詭秘之境,還有牛軛、枷鎖等意,引申為踏上肩負重責的道路。再次回到《界》的開場,那是在煙霧中化身為公羊的普卡,驅魔儀式啟動,應是如此看待catharsis的煙薰,而不是概念已成經典、過於僵硬的左派現代版本。至於《界》的收場,儀式不枉費它給出的覺知素(percept),是收攏於它展開的恢弘氣象:起初,女孩身後逸出煙霧,逐漸籠罩全場,刺眼強光開始直射觀眾,台上的巨型風扇旋出強風,不僅吹散了瀰漫舞台的那團煙霧,且猶如颳起一陣形而上的歷史狂風,撲向我們,連人帶心被席捲、攜往不知所終的八荒九垓。
3月
12
2024
我們可以看見「因為/所以/然後」,在亞倫.路西恩.奧文的劇本中,並沒有絕對穩固的邏輯性,不同人稱的交互運用,一如碧娜.鮑許(Pina Bausch)舞蹈劇場中擅長的「重複」與「拼貼」。這種技法固然有其力度,但熟悉感也油然而生。而舞者的身體表現也呈現出族繁不及備載的程式化語彙,如「Lip Sync」的誇飾肢體、「純肢體」的流動線條,以及「虛擬劇場」般將物件藉由身體呈現等方式,筆者也是將其視為一種多元現象。在這種多元現象下的產物有時不免容易產生疲勞,但有時也會反應出極其特殊的化學變化於舞者的表演狀態之中,就像臺灣舞者林士評被塗成像科特尤斯(Kurt Jooss)《綠桌》中死神扮相,且身著紅衣女裝的姿態時,其呈現出的一種自信與迷人,不僅沒有令人感到絲毫突兀的違和感,反倒有一種牽引般的魔力引人入勝。
3月
12
2024
在這個充滿誠實與虛假、愛與欺騙的世界當中,《一個說謊,一個說愛》藉由舞者的肢體語言與口白聲響加強表現層次與力道,將視聽體感相互交融。無論是語調的變化、情緒的轉換,以及呼吸的節奏,宛如勾勒出生命歷程中種種起伏與轉折,使觀眾更能深刻地體驗人生中的起承轉合。而音樂、燈光與節奏的巧妙結合,將作品的情感層層堆疊令人心馳神往,打造了一場充滿感官刺激的藝術饗宴,帶領觀眾進入一段探索人類情感和關係的旅程。
3月
12
2024
群體的概念使肢體嫁接在彼此的肢體之上,在這裡鄭宗龍並沒有明確地刻畫動機,而是透過一連串的現象來回應無無明盡的意識觀想。這樣難以捕捉、不可視的質感,以筆者個人的直觀感受來說,同時結合編舞者自身人格與背景來進行梳理,《毛》有大部分的創作核心依舊是向其兒時的童年回憶「童乩」靠攏。然而無定向的身體路徑、見山是山的現象敘說,在許多舞者空靈甚至理性的面部表情底下,似乎蘊生不出我們刻板印象中的艋舺喧囂,對應到的是來自Sigur Rós其精靈般的夢境殘響,以及直入火山流質與冰冷空氣的地理風貌:自然現象,這恐怕是理解《毛》更好的方式,同時也是編舞者如冰晶般構築舞蹈肢體的其中一種可能也說不定。
3月
12
2024
單人與雙人,彼此競逐、啃噬,耗盡力氣倒地,像信任遊戲般的無所顧忌地傾倒與反推,手腳彼此纏繞包覆,時而高低錯落,時而平行的位置,無聲地藉由一個又一個的動作,引領關注探討「關係」中的衝突、調和與平衡。觀眾在之間,尋找自身的觀看位置,往復上升和墜落,帶入不同的情緒狀態。呈現出我們,不只是在愛情上的渴望依賴,卻因為各種生命中的不確定性(順利接住、碰撞諸如此類的),會遲疑、疼痛、難過和快樂,於是選擇欲拒還迎的日常樣貌。
3月
12
2024
基根-多藍以自己的故鄉,位於愛爾蘭最西南邊尖端的丁格爾半島(Corca Dhuibhne),作為創作的發想,在這個山多而細長的半島,每一處蜿蜒路徑的盡頭都是一個未知的所在。回應著《界》當中,舞者們每一個用盡全力與無所顧忌的舞步,彷彿將內心的壓抑一次爆發,他們在舞台中穿梭,在彼此中摸索,想在與他人不遠不近的關係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但沒有一段關係是穩定的,他們只能用身體的極限表達情感,至少在這個當下,激昂的情緒是證明自身存在的證據。
3月
1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