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週而復始,人類在宇宙時序裡,既渺小又如過眼雲煙。或許是對生命的無常,又或者是時間從不曾為我們停留,編舞者陳福榮讓創團首演《牽出合走》以傳統社會的時令節氣為題,以獨白、物件及肢體動作等,演繹關於宇宙與生命旅程的觀察。
《牽出合走》選在中2館果酒練舞場演出,長方型的排練室被觀眾席切割成不規則四角形。舞作則共分五段詮釋,每段舞蹈皆由一位全身塗白的男子(林書函飾),以獨白的方式揭開或詮釋舞段的意象。從獨白語調的節奏性與情緒性,時而停駐念詞,時而以肢體表意之轉換,可以感受到創作者欲以一種古詩文(五言與七言)押韻的詩意,傳遞抽象的四季與人生。
詩文關鍵詞所涉及的內容範圍極廣,其意象從宇宙自然輪替到物種生滅,再至象徵人類七情六慾的寫意,如「序」:時空、時分、兩儀、四象、春冬、天地、魚躍、柳芳、早梅、雨水、殘雪、朝陽、萬物、新意、同歡、鹿鳴、鼓瑟、吹笙、人生季節、流轉不息;「秋」:人影、樹梢、信號、天、地、人間;「冬」:短命、一杯酒、人已到;「冬末」:魅力衣裳、小丘、山谷、榖音、迴響;「春」:忘掉、恐懼、悲傷、奔跑、歡笑、遊玩;「清明」:清明、墓田、白蝴蝶、紅杜鵑、狐狸、兒女、醉、九泉……;【1】,上述詩詞出現在舞蹈段落〈述說〉、〈經歷〉、〈分身〉、〈面對〉與〈回歸〉之中,以詠詩起舞之狀表現。
首先「序」〈述說〉是一位男子以細膩且發自內心深處的肢體表現,似舞踏舞者的身心合一,偏向由意念出發,肢體隨意念起舞;「秋」〈經歷〉則由四位穿著白色塑膠衣、肢體表現力強的舞者,以獨立及群體動作等混雜編排,搖晃了上一段男子所營造的孤寂之態;「冬、冬末」〈分身〉的女女雙人,是獨立個體也像是一面雙稜鏡,多遊走在依附與扶持的肢體表現;而「春」〈面對〉與「清明」〈回歸〉應用多種物件如會發光的盒子、雙層大長袍、枯枝等,在視覺上產生多層次的意義變化。其中長袍結束前的舞段,舞者選定觀眾在其身體周圍進行隔空慰靈之舉,對筆者來說甚感疑惑。
就以創團首作來說,上述檢閱了《牽出合走》所拋出的信息,除了大量詩文成為舞蹈意象的文本,編舞者陳福榮似乎選擇以一種大敘事的週期意境,試圖闡明關於生命的哲學性出口,然而在宇宙週期裡,要處理詩文與肢體這兩種迥異的語言系統,它們彼此又蘊含了各自的文化性與時代性,在視覺與聽覺上總有一層斷裂感,偶有不經意地讓肢體流於符號的捕捉,反而讓詩文的意義懸浮於外。
然而值得讚賞的是,塗白男子林書函在整齣舞作中,所投注的身體能量與精神狀態始終飽滿貫徹,其肢體由內而外意隨心走的深層情感,令人印象深刻。此外,陳福榮不拘泥於「結構」編舞技法,《牽出合走》多以「關係的建構」來處理肢體的發展,如力量交替、呼吸律動、眼神凝視、情緒渲然等,明顯地為這首作品的動作風格確立一個方向。
觀後,《牽出合走》就其主體核心思想是相當清楚的,但就形式表現上,迥異的符號系統固然能創造與衝撞出跨域後的火花,然採取何種表達形式能緊緊扣問關於人類生存與自然界的生死命題?詩文意義如何滲入觀者之中與之共鳴?又如何能讓觀眾在觀演後留下深刻印象?在創團首作之後,相信牧夫肢間舞團有更多事情要做。
註釋
1、詩文關鍵詞,摘錄自牧夫肢間舞團臉書粉絲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fufubemove/。
《牽出合走》
演出|牧夫肢間舞團
時間|2019/03/09 14:45
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中2館果酒練舞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