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名團的新考驗?《跨世代俄羅斯傳奇─Borodin弦樂四重奏》
6月
25
2019
跨世代俄羅斯傳奇─Borodin弦樂四重奏(誠品松菸店、誠品表演廳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983次瀏覽
武文堯(專案評論人)

成立至今逾七十多年、享譽國際的弦樂四重奏名團鮑羅定四重奏(Borodin Quartet),睽違台灣十四年,終於在今年(2019)「誠品室內樂節」的邀請下再訪台灣,帶來兩場不同曲目的演出,未演之前已讓台灣樂壇充滿期待。不諱言,筆者對於該團的印象仍停留在創團元老、大提琴手柏林斯基(Valentin Berlinsky)親自坐鎮樂團的黃金時代,透過唱片聽到的鮑羅定四重奏團的聲音,是這樣獨特、細緻,尤其是在演奏俄系作曲家的作品時,一種渾然天成、獨特的風格馬上感染著聽者,也難怪於此四重奏能讚譽滿天下。轉眼間,柏林斯基已過世十一年,鮑羅定四重奏團的成員們就像其他擁有悠久歷史的四重奏團般,也都換上了一張張新面孔。

此次台灣演出第一場由海頓的《G大調第二十九號弦樂四重奏》(J. Haydn:String Quartet No. 29 in G major, Op. 33 No. 5, Hob III: 41)揭開序幕,海頓這首相當典型的四重奏曲,由鮑羅定四重奏這樣的名團演奏,或許會有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細節與處理吧。豈料在樂團演奏第一顆音符時,筆者的眉頭不禁地皺了起來。第一小提琴的音準偏差與乾燥的音色,讓海頓的跳弓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整首樂曲少了海頓音樂中的機智、詼諧,取而代之的是略顯嚴肅、無趣的演奏。第一小提琴手魯本‧阿羅尼恩(Ruben Aharonian)在演奏時身體相當僵硬,基本上沒有任何身體的自然擺動,這是十分少見的。許多小提琴演奏者並沒有誇張的肢體語言,但仍然會藉由身體與音樂配合的基本律動,幫助一些技巧上的問題,例如在換高把位音域時,會將琴順勢往上抬一些。不過,在這次阿羅尼恩來台的兩場音樂會中,卻意外地沒有任何這些小動作。這本是演奏者個人風格的問題,並不是什麼絕對的準則,但阿羅尼恩嚴重的音準問題與技術上的失誤,卻讓人感到有些失望,畢竟與以往唱片中(或其他場演出)的水準明顯不同,顯然這次鮑羅定四重奏並不在最好的狀態內。

鮑羅定四重奏與俄國作曲家蕭士塔高維契(D.Shostakovich, 1906-1975)曾經有過密切的關係,也因此他們演出的蕭士塔高維契弦樂四重奏,一向被認為是最為權威的典範之一。此次台灣的演出分別演奏了蕭氏的《降E大調第九號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 9 in E flat Major, Op. 117)與《D大調第四號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 No. 4 in D Major, Op. 83)。這兩首作品的演出撇開先前提到第一小提琴手的技術失誤外,仍然保留了鮑羅定四重奏的超高水平。蕭氏的音樂語言詭譎、多變,他的弦樂四重奏相當私密,在音樂中隱藏了許多作曲家的想法。除此之外,複雜的節拍與旋律,也讓這些弦樂四重奏相當具有挑戰性。鮑羅定四重奏團不愧是蕭士塔高維契專家,各個聲部之間的對應都是條理清晰的,不同樂章的性格都被清楚凸顯出來,撥奏、跳音、快速音群、半音效果等,這些音樂語言都被自然演奏。像是《降E大調第九號弦樂四重奏》第一樂章,樂團以冷豔的音色開場,音色被處理得相當細膩;《D大調第四號弦樂四重奏》第四樂章開頭有一段中提琴獨奏,在這裡,中提琴手伊果‧奈汀(Igor Naidin)有出色的演奏,配合著其它聲部的伴奏,彼此之間相呼應和;在一首樂曲中,四個人以相同的呼吸、想法做音樂,這是室內樂的最高境界。

除了蕭士塔高維契的作品之外,傳統浪漫派的四重奏,也能清楚展現鮑羅定四重奏的眾多特點。以第一場演奏的柴可夫斯基《D大調第一號弦樂四重奏》(P. I. Tchaikovsky: String Quartet No. 1 in D major, Op. 11)為例,這首耳熟能詳的知名樂曲時常出現在音樂會上,不過鮑羅定四重奏團的演奏以相當冷靜、高貴的音色詮釋,不將柴可夫斯基的旋律過於感性的演奏。當然在他們精湛的合奏藝術下,仍然有著相當豐沛的情感。第二樂章知名的如歌的慢板,可以演奏的如此輕柔、溫暖;第三樂章的詼諧曲,在A段一減七和弦音響上,他們刻意在運弓上有所強調,讓中提琴的B音加了重音,是十分有趣的處理。第二場音樂會演奏的舒伯特《c小調第十二號弦樂四重奏》〈斷章〉(F. Schubert: String Quartet No. 12 in c minor, D 703, Quartettsatz)同樣是相當知名的曲目,不過可惜的是因上述第一小提琴的種種問題,導致他們的演奏多少大打折扣。雖然中提琴、大提琴始終維持在穩定的水平上,然而第一小提琴可說是四重奏的靈魂人物,難免破壞了整首樂曲的進行。

鮑羅定四重奏這一老牌的俄國樂團,在演奏他們國家的傳統曲目時,仍然是有獨特味道的。聽完這次台北的演出後,筆者不禁自忖,在這四重奏彼此競爭、好的年輕樂團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發展的時代,鮑羅定四重奏團要如何維持住過往的光輝,並傳承著那引以為傲的樂團傳統?或許這是一值得深思的問題。

《跨世代俄羅斯傳奇─Borodin弦樂四重奏》

演出|鮑羅定四重奏(Borodin Quartet)
時間|2019/05/11 19:30、2019/05/12 14:30
地點|誠品表演廳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演奏者精心設計了樂曲的開頭,結尾自然也不會遜色;飛快的思緒在〈快速舞蹈〉( “Sebes” )層層堆砌,達到終點時,所有人的急促呼吸終於得到了舒緩,果斷而清晰的結尾彷彿軟木塞自香檳瓶噴飛的瞬間,清新、輕盈的氣息隨之呼出,像是三人同時舉杯相碰:「成功了!」
4月
18
2024
這個新的感知形式,從被動接收到主動組裝的變化,其實也是數位藝術的主要特徵之一。數位媒介向來有利於重複、剪貼、混音等行為(技術上或比喻上皆然),讓音樂作品變成了短暫(transitory)且循環(circulatory)的存在,形成一種不斷變動的感知經驗。有些學者也稱此為「機械複製」(mechanical reproduction)到「數位再製」(digital re-production)時代的藝術演進,是數位技術之於欣賞者/參與者的賦權。
4月
12
2024
如同本劇的英文標題《Or/And》,演出從第一景作曲家即自問出「或」與「和」的難題,隨著劇情推演,也道出我們時常用「或」來區分身份,但選擇這樣認同的人,其實同時也兼具著其他的身份或是立場,但「和」反而能將各種身份連結,這或許才是人生的普遍現象。劇情以排灣族的祭典、休士頓的示威遊行來說明作曲家的發現、用與女兒的對話來凸顯自己在說明時的矛盾。
4月
08
2024
雖然缺乏視覺與肢體「實質的互動」,憑著聲音的方向、特質給予訊號的方式並非所有人能馬上理解。但妥善規劃層次分佈,凸顯夥伴作為主體的演奏技巧,不受他人影響成為團隊中穩定的存在,正是鋼琴家仔細聆聽音樂本身,以及信賴合作者所做的抉擇。
4月
08
2024
第四樂章的開頭,在三個樂章的主題動機反覆出現後,低音弦樂示範了理想的弱音演奏,小聲卻毫不壓抑,可以明顯感受到樂器演奏的音色,皆由團員的身體核心出發,並能游刃有餘地控制變化音樂的方向感,而轉而進入歡樂頌主題的齊奏。
4月
04
2024
然而《給女兒的話》創作者卻是從親子關係、身分認同、社會正義議題進入,個人的思維與情感導致思維逆反理性邏輯運算法則,並且藉此找出一切掙扎衝突的解方——主角身為一位母親,擁有臺灣的血統,也長期居住生活在美國波士頓,最後捨棄兼顧的or、選擇堅持自己的and立場。
4月
02
2024
常見的音像藝術(Audio-Visual Art)展演形式,在於聽覺與視覺的交互作用,展演過程透過科技訊號的資料轉換、以及具即時運算特性讓視聽合一,多數的作品中,這兩者是無法被個別分割的創作共同體,聲音與影像彼此參照交互轉換的連動,得以構成音像雕塑的整體。
4月
01
2024
前三樂章樂團在小心翼翼之下,略少一分現今流行詮釋莫札特往往帶有的乾脆,而第四樂章,琉森室內弦樂團的演奏在以往的方正中多了一絲狂野,音樂更為緊湊,在弦樂的快速演奏與木管的長音舒緩之間,有相當理想的平衡與對話。
3月
27
2024
下半場齊瑪諾夫斯基(Karol Szymanowski)的《夜曲與塔朗泰拉舞曲》是相當成功的開場演出,Bomsori也明顯給予得比上半場更滿,與鋼琴的合作也是水乳交融。這首曲子以安靜開場轉至瘋狂,再從多消長沉澱,處處都是難題,也需要好的音樂設計,但也因為音樂家沒有打安全牌,每一個撥弦或是泛音、雙音都讓演出精彩奪目
3月
2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