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花蓮在地團體,2001年成立的婆娑舞集,除卻每年定期公演以外,也致力地方人才的養成,2007年她們曾舉辦「第一屆花蓮表演藝術人才培訓研習系列課程」、2012年也獲文化部「媒合演藝團隊進駐演藝場所合作計畫」補助,將現代舞工作坊、劇場技術工作坊、舞蹈講座等內容散開於一月至十一月進行,並於暑假辦理「伊莎朵拉.鄧肯舞蹈工作坊」,跨洋邀來鄧肯舞蹈音樂學院的Dora Hostova主持,這幾年為地方表演藝術環境建立不少軟體基礎。
婆娑舞集今年度公演作品《車站慢漫》,述說「花蓮的故事」,由三支舞作組成,舞作同時也是遊覽花蓮的路線。舞作一〈漫步在雲端〉探訪太魯閣,舞作二入縱谷小鎮〈懷舊復古風華〉、舞作三〈婆娑‧娑婆〉沿太平洋南行,影像不斷依隨舞作投射寫實地景,動作編排與影像投射的不同地景互為裡外,輕輕緩緩地,不要求連續性,而是如記憶般,一點一點,把編舞者心中的花蓮分享出來。
舞作一的開端,影像投出台北車水馬龍的街景,捷運向前行駛的聲音一直連貫至往東的火車徐行,舞者則一律拖著行李箱,如旅人般確認自身的生活方向。這一段旅人場景應是從去年婆娑在鐵道文化園區的《車站慢漫》第四支舞作承續而來,編舞者同樣是陳淑卿,調度手法類似,但當然更加完整。且看後半部影像拉至神秘谷、長春祠、燕子口、天祥、西寶,舞者的表現也從旅人般的日常動作轉換為抒情化、古典化的舞蹈語彙,兼含太魯閣族青年狩獵舞。
舞作二,隨影像走入鳳林、光復、瑞穗、玉里等縱谷小鎮,四名舞者扮演年輕學生,來到小鎮遊覽,編舞者將一張桌子做為舞者唯一接觸的物件,發展出活潑俏皮的風格(陳淑卿其實可以創作具有幽默感的作品,但她時常把自己收得太正經,很可惜)。後半段氣氛急轉直下,同樣是四名舞者,物件改為移動衣架,舞者如溫婉女性攬鏡自照,彷彿等待著愛人歸來。舞作三,沿海線經歷月洞、大港口、豐濱等地,海洋的遼闊與無限為舞作拉出更寬廣的心靈格局,最後在海浪拍打的影像背景中,以吟唱收尾。
從台北來/回到花蓮,從縱谷到沿海,像是經歷一趟心靈沉澱之旅,編舞者意不在藉此敘說情節性的在地故事,沒有特定主角,而是傳達「花蓮的氛圍」。只是在視覺操作的層次,婆娑在「舞台」上的調度顯然沒有「影像」來得充分,在偌大的演藝廳,舞台元素簡單化便會一再暴露舞者身體訓練程度參差的問題。我自然理解在花蓮要找一群可登場而且身體訓練程度平均的舞者,以本地既有的環境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先從另一個身體操作的角度來看,婆娑向以現代舞為表演形式,這一次除卻原本合作的舞者,因應作品主題,她們另外徵選來數名原住民舞者。編排給前者跳的舞蹈,時有前伸、抬腿等常見的舞蹈動作,也要求舞者在表演上的一致性,不過因為每位舞者所受的身體訓練程度各有差異,反而讓人看見這群舞者無法達到編舞者想要的「一致性」,造成舞者表現偶爾「險象環生」的狀況;當場景一旦轉移到原住民的舞蹈表現,編舞者似乎就會轉換作法,從他們「原有的動作風格」加以增修;也就是說,編舞者在對待與婆娑合作多次的舞者,與對待第一次合作的原住民舞者,運用兩種不同的編舞思維與策略,或許是基於族群文化的考量,或許是其他因素,但從結果而論,此舉形成某種表現上的衝突,讓整部作品呈現出的身體感隨之參差。
《車站慢漫》的確是我看過婆娑舞集的數部演出之中,層次最複雜也最具創作野心的作品,但一整晚看下來卻有雷聲大雨點小的失落感,一來由於它的結構是點狀的,而未連綿成網;另一點如前段所述,兩組相異族群的身體表現邏輯未被謹慎地整合,都讓《車站慢漫》雖然敘事結構完整,質感仍嫌不足。
《車站慢漫》
演出|婆娑舞集
時間|2013/03/30 19:30
地點|花蓮縣文化局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