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孩子,但我想為了我認識的孩子們走進寶寶劇場一窺究竟。
寶寶劇場發源自北歐的挪威,至今已屆三十餘年,但在臺灣仍是很新的概念,両両製造聚團2014年在高雄創團,即以寶寶劇場《我們需要一朵花》為首部作品與大眾見面。我認為身為藝術工作者,我們應為不分年齡階層的所有兒童,提供相對應可供參與的藝術型態,站在基本人權立場,我亦認為孩子們和大人們一樣,有走進劇場、走進電影院、走進美術館等場域的權利;這些權利不該因為大人們的任何一種定義:「他還看不懂」、「他會一直發出聲音吵」、「他會亂跑」……而抹去。
在我走進劇場的那一刻,我充分感受到團隊帶給嬰幼兒童極其友善的空間;前臺的進場前說明,讓父母們一起放下集體潛意識中的焦慮感,孩子們在這場演出中是極其自由的,可以行動自如、可以碰觸場上的東西、可以說話、可以發出聲音、可以開懷大笑……,唯一需要的是注意安全而不是規範他安靜地坐好。
劇場內劃分為兩個區域,一邊是置物區,一邊則是舞臺區域;在指示中,觀眾們放置好個人物品、嬰兒推車,便帶著孩子往場上走去,經過貼心的消毒程序,大家安心地在場上等待演出開始。是的,我們都在場上,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意味著人人都是表演中的一部份,無論實質參與程度如何,我們都是場上的一份子;表演者與觀眾間的第四面牆消弭於無形;構成表演本質的表演者與觀眾兩大元素,在舞臺上同生共存,互相支持、共同創造出畫面。主視覺網狀佈置與反光鏡面,和燈光交映而成一個魔幻的劇場空間,我們身處的舞臺地面觸感溫柔,令人安心坐臥其中。孩子們面對舞臺的反應各有不同,原因或與其年齡層、生活背景、天性感知有所關係,有些孩子早早脫離了父母的溫暖臂彎在場上探索,有些孩子選擇坐在父母身邊,但雙眼不停觀察著這個空間,有些孩子走在離父母不遠的地方,一邊碰觸場上裝置一邊回頭喊著爸爸、媽媽。
劇場的魔法彷彿在這麼一瞬間顯現了,孩子們用自己的方式,在這樣的魔幻空間裡自發性的探索,我所以為的此起彼落嬰孩哭聲沒有出現,而我所以為的,或許正是許多父母的焦慮,那些焦慮包含在公共場合裡,大眾投射過來的眼光。
表演開始,在場上探索的孩子們並未因此停下他們的腳步。表演者透過手上、身上的物件,或是舞臺上的物件,自己的聲音、物品發出的聲音,引起孩子們的注意。孩子們從「觀看」到「行動」皆充滿了「直覺」,表演者亦以直覺與豐富的經驗,細細的、緊密的、實在的承接住孩子們的每一個反應、動作,然後透過表演來回應,畫面十分美好。這樣的美好不僅是因為看見舞臺元素、表演者、觀眾三者彼此間流暢的拋接,更是因為看見自己曾經也像孩子般擁有過的直覺。
因為看見光,喜歡所以笑了;因為看見表演者的動作,感興趣所以跟著動起了身體,仿效一切的動作;因為聽見聲音,想跟著發聲便發出了聲音;因為怕黑而哭了,然後在父母的安慰中學會了黑暗並不可怕,回到舞臺上繼續參與;群體行為的出現、感染性的笑聲、自發性地模仿,在寶寶劇場裡,一切的發生是那麼自然,不受拘束。
我們都曾經是孩子,曾經在面對外在環境時擁有即時的、直覺性行動的能力;這裡指出的行動包含外在或內在的行動。然而,隨著成長過程中的各種框架、社會化,這樣的直覺行動逐漸消失,思慮後再行動沒有不好,但隨著直覺行動消失的還包含最初的創造力、聯想力……。
水,是變化莫測的流動;《H2O》以水為主題,舞臺網狀裝置與燈光相映照,燈光時而變化、時而化作線條在場上流動交錯著,在音樂的交互作用中,聽見孩子們說著:「下雨了!」、「那是光的聲音。」、「有螢火蟲在飛。」這些尚未被框架、定義的童言童語,此起彼落的出現;在《H2O》裡,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個出現的元素是什麼,永遠不知道孩子們下一個反應是什麼,然而,當拿掉後設立場,所看見的僅只是一場如水般流動自如的演出,不僅僅是給孩子的,也是給大人們的美好體驗。
《H2O》
演出|両両製造聚團
時間|2019/05/31 16:30
地點|高雄市立圖書總館B1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