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莫測的流動《H2O》
6月
24
2019
H2O(両両製造聚團提供/攝影蕭登及)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013次瀏覽
張毓珍(表演藝術/文字工作者)

我沒有孩子,但我想為了我認識的孩子們走進寶寶劇場一窺究竟。

寶寶劇場發源自北歐的挪威,至今已屆三十餘年,但在臺灣仍是很新的概念,両両製造聚團2014年在高雄創團,即以寶寶劇場《我們需要一朵花》為首部作品與大眾見面。我認為身為藝術工作者,我們應為不分年齡階層的所有兒童,提供相對應可供參與的藝術型態,站在基本人權立場,我亦認為孩子們和大人們一樣,有走進劇場、走進電影院、走進美術館等場域的權利;這些權利不該因為大人們的任何一種定義:「他還看不懂」、「他會一直發出聲音吵」、「他會亂跑」……而抹去。

在我走進劇場的那一刻,我充分感受到團隊帶給嬰幼兒童極其友善的空間;前臺的進場前說明,讓父母們一起放下集體潛意識中的焦慮感,孩子們在這場演出中是極其自由的,可以行動自如、可以碰觸場上的東西、可以說話、可以發出聲音、可以開懷大笑……,唯一需要的是注意安全而不是規範他安靜地坐好。

劇場內劃分為兩個區域,一邊是置物區,一邊則是舞臺區域;在指示中,觀眾們放置好個人物品、嬰兒推車,便帶著孩子往場上走去,經過貼心的消毒程序,大家安心地在場上等待演出開始。是的,我們都在場上,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意味著人人都是表演中的一部份,無論實質參與程度如何,我們都是場上的一份子;表演者與觀眾間的第四面牆消弭於無形;構成表演本質的表演者與觀眾兩大元素,在舞臺上同生共存,互相支持、共同創造出畫面。主視覺網狀佈置與反光鏡面,和燈光交映而成一個魔幻的劇場空間,我們身處的舞臺地面觸感溫柔,令人安心坐臥其中。孩子們面對舞臺的反應各有不同,原因或與其年齡層、生活背景、天性感知有所關係,有些孩子早早脫離了父母的溫暖臂彎在場上探索,有些孩子選擇坐在父母身邊,但雙眼不停觀察著這個空間,有些孩子走在離父母不遠的地方,一邊碰觸場上裝置一邊回頭喊著爸爸、媽媽。

劇場的魔法彷彿在這麼一瞬間顯現了,孩子們用自己的方式,在這樣的魔幻空間裡自發性的探索,我所以為的此起彼落嬰孩哭聲沒有出現,而我所以為的,或許正是許多父母的焦慮,那些焦慮包含在公共場合裡,大眾投射過來的眼光。

表演開始,在場上探索的孩子們並未因此停下他們的腳步。表演者透過手上、身上的物件,或是舞臺上的物件,自己的聲音、物品發出的聲音,引起孩子們的注意。孩子們從「觀看」到「行動」皆充滿了「直覺」,表演者亦以直覺與豐富的經驗,細細的、緊密的、實在的承接住孩子們的每一個反應、動作,然後透過表演來回應,畫面十分美好。這樣的美好不僅是因為看見舞臺元素、表演者、觀眾三者彼此間流暢的拋接,更是因為看見自己曾經也像孩子般擁有過的直覺。

因為看見光,喜歡所以笑了;因為看見表演者的動作,感興趣所以跟著動起了身體,仿效一切的動作;因為聽見聲音,想跟著發聲便發出了聲音;因為怕黑而哭了,然後在父母的安慰中學會了黑暗並不可怕,回到舞臺上繼續參與;群體行為的出現、感染性的笑聲、自發性地模仿,在寶寶劇場裡,一切的發生是那麼自然,不受拘束。

我們都曾經是孩子,曾經在面對外在環境時擁有即時的、直覺性行動的能力;這裡指出的行動包含外在或內在的行動。然而,隨著成長過程中的各種框架、社會化,這樣的直覺行動逐漸消失,思慮後再行動沒有不好,但隨著直覺行動消失的還包含最初的創造力、聯想力……。

水,是變化莫測的流動;《H2O》以水為主題,舞臺網狀裝置與燈光相映照,燈光時而變化、時而化作線條在場上流動交錯著,在音樂的交互作用中,聽見孩子們說著:「下雨了!」、「那是光的聲音。」、「有螢火蟲在飛。」這些尚未被框架、定義的童言童語,此起彼落的出現;在《H2O》裡,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個出現的元素是什麼,永遠不知道孩子們下一個反應是什麼,然而,當拿掉後設立場,所看見的僅只是一場如水般流動自如的演出,不僅僅是給孩子的,也是給大人們的美好體驗。

《H2O》

演出|両両製造聚團
時間|2019/05/31 16:30
地點|高雄市立圖書總館B1小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這個作品其實包裹著一層憂傷,像一把斧頭斬破了世界安好的表象。可見寶寶劇場未必只能耽於甜美夢幻,或者嬉鬧遊戲,両両製造聚團這回創作的自我突破,更見先鋒實驗之姿,對於我們思考寶寶劇場的面貌,又提供了一個自由且不羈傳統的範例可參。(謝鴻文)
10月
14
2019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
有別於一般戲劇敘事者的全知觀點和神秘隱蔽的創發過程,這種將敘事建構的過程近乎透明的「重現」方式,就像議會錄影,意味著將批判權將交還觀看者,由觀看者自己選擇立場閱讀。
11月
04
2024
因此,在劇場中,我們安靜聆聽專注凝視,為了不遺忘,悲劇結束之後,離開劇場,我們則必須開始想像一個不同的未來,一個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不再以進步為唯一的價值選擇,一個能夠真正落實社會正義與人性尊嚴的未來。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