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俠」的想像,無論是從行為動機、或是從文字解析解析來看,均有著「夾持忠義之氣、明辨善惡是非」的意義。但在此種意義下,俠的誕生與成長經驗,除了需要具備先天稟賦外、尚待後天的養成。以此種觀點來看明華園的《俠貓》,更可見此種生命轉變的成長歷程。
林少貓從其少時街坊皆稱其暱稱「小貓」、「少貓」、「痟貓」,遂使其本名流傳不廣、僅有史料記載,而暱稱成名於後世。然此名稱或如論者所謂「失之輕佻」、「不如簡大獅、柯鐵虎勇猛」,但以此名觀看他少時好與人爭鬥的性格,卻不失其中的褒貶意義。【1】但是少時的性格當中,編劇卻隱然留下了其天生的俠義性格:為兄弟解難與替酒女贖身,從此二事為引,再通過其與猴師(孫翠鳳飾)習武練心與後來的抗日經過,令其逐漸脫去年少時「為己」的輕狂、逐漸成為「為人」的俠貓。
此種的生命轉換的歷程,一再扣緊著眾多情節片段進行表述。如第二場「練武功」時,演其欲習流氓拳成為俠,同時經由師兄弟的內鬨表明「俠」與「流氓」在本質上的差異:是否為了正義;第七場「鎗刀巷」則由猴師指出習武不可單純用強;第十一場「倉庫」則經由教授流氓拳三大心法「見微、寫影、混同」,引導林少貓在習武的同時學習心法中的為人處世之理。雖然在三小時的演出中,為了歷史與情節的鋪陳而創造出共二十六個場次,難免有破碎之感,但是由於緊扣著「俠」的意義與生命歷程轉變,仍可看出此劇立足於歷史的真實上,意圖說明俠的意義。恰如小花(はな,管罄飾)所說:「流氓也有百百樣,有情有義勝帝王」,指出俠需情義兼備的特質。
在林少貓成年後,由於清廷甲午戰敗、致使乙未割臺與抗日,在此時期,百姓雖無不希望過著太平生活,但林少貓處在這樣的現況中,卻不時有著內在矛盾:是持續武裝抗日?或是為免持續犧牲而暫時退守?而此種掙扎,明顯地表現在第十九場中,林家兩老的唱詞上:林母的「皇家無睬臺灣死生,番薯飼人誰記恩情」象徵著活命的渴求,但林父的「打退日本出征莫延遲,保鄉護民要趁這時機」卻是勸其勇於保鄉衛土。兩種情緒,雖可視為父母對兒子的期望,卻也可當作林少貓內心的掙扎,迫使他做出「忠義雙全」的決定,持續抗日,並且在戰略上進行以退為進的模式,捨去己身顏面、成為為臺灣百姓存亡利益的「俠貓」。
在演出形式上,明華園作為求新求變、以符合當代觀眾需求的劇團,在此齣戲中也進行了多種的素材融合。從語言的層面而言,劇中融合了臺語、客語、日語及河南方言,以符合時代背景各族群的語言使用與隔閡,進一步帶出文化符碼上的多元性,如:宋江陣、客家人的元宵攻炮城、流氓拳的兼採各武術所長,指出在清末至日治時期的臺灣各族群相處情形,同時將這些元素結合戲劇身段,靈活地表現在舞台演出上。
此外,在唱腔上也在傳統與流行之間取得平衡,一方面保留了傳統歌仔戲的特色,但也採用了流行曲調重新填詞的新曲牌,如萬興戰死時,其母的唱詞與曲調乃是改自〈心肝寶貝〉;小花與林少貓假意決裂時所唱的「女人的犧牲」、劇末的「不信仁義喚不回」等,皆是由流行曲調改編而來,更可見歌仔戲在傳統與新變間的調整及融合。
作為「正港台客武俠」,此劇從史實與當代小說作為素材為改編的底本,討論「俠」的精神如何深植於臺灣、成長於臺灣,以觀看一個歷史人物的生命歷程,也更進一步地將傳統戲曲融會傳統文化與當代表演藝術與流行素材,使歌仔戲能夠從歷史、文化、演出形式上更具有臺灣味,發展成為「以臺灣戲、演臺灣事」,帶領觀眾了解臺灣的表演藝術。
註釋
1、參見劉美芳:〈從《「小」貓》到《「俠」貓》一字定千秋〉,傳藝Online,https://magazine.ncfta.gov.tw/onlinearticle_135_534.html,2018年4月15搜尋
《俠貓》
演出|明華園戲劇總團
時間|2018/04/14 19:30
地點|嘉義市文化局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