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眾聲喧嘩,還有甚麼?《戀曲2010》
5月
20
2014
戀曲2010(風格涉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573次瀏覽
蔡敏秀(清華大學台文所學生)

擴音機播放出各種我們熟悉的聲音:讓我們互道一聲晚安;修理紗窗換玻璃;土窯雞、燒酒雞、燒酒螺;中華民國、中華民國、千秋萬世、直到永遠;you are listening to ICRT;大直美麗華;各位親愛的大朋友小朋友,您現在收看的是…。接著,一個擴音器接著一個小蜜蜂,一個小蜜蜂再接著一支麥克風,一支麥克風再接著另一個擴音器…。好像透過各種我們熟悉的聲音,就可以勾勒出二十一世紀的頭十年,好像就可以代替羅大佑未曾寫出的《戀曲2010》。透過好幾組不同的播音器具,彷彿暗示著,話語的傳遞總是經過一層又一層。

然而無論眾人的聲音或傳播工具多麼多元,當《國旗歌》透過舞台正中間的大喇叭以超高分貝播出時,所有話語都被掩蓋,似乎象徵著國家機器的壓迫。然而國家機器的壓迫真的是這齣戲劇的主旨嗎,似乎也不是。戲劇的後段有一部份是演員們穿著雨衣,頭上綁著抗議的布條:退回服貿、拆除核四、守護美麗灣等等,背景音樂是伍佰的《白鴿》,當唱到:「至少我還擁有自由…」的時候,演員們手勢卻比著「沒有」,對政府控訴的企圖一目瞭然。但是,各種議題被簡化成布條,而抗議民眾受到的水柱攻擊被符碼化成雨衣,這樣沒有觸碰到議題本身的控訴是否太淺顯了呢?是否不小心就會流於「消費」這些社會議題了呢?

多音交響的遊戲未曾停止,演員們不斷交換拿著手上的播音器具,不斷輪流故事接龍,忙碌(不停變換隊伍)且即興(時而笑場時而忘詞),故事的主題一開始圍繞著營養午餐弊案的校長們,而故事接龍的遊戲規則是:若說出「你我他」,眾演員就必須脫一件衣服。場面過於熱鬧且歡欣鼓舞,使得筆者不禁擔心,原本欲批判教育醜聞的力道消失了;抑或是,漫無目的的戲仿,才是導演想要呈現出的後現代的二十一世紀?

「眾聲喧嘩(heteroglossia)」絕對是《戀曲2010》的最大特色,每個演員說著自己的故事:考不上街頭藝人卻仍努力寫歌的女孩、經營著色情網站的高中女生、懷念著家中大樹老狗的女孩、五月十七號永遠要跟好朋友過生日的男孩…,角色之間沒有太大關聯,整齣戲也沒有誰是主角、沒有中心情節,戲劇的形式幾乎都符合了後現代理論的種種特色:去中心、戲仿、眾聲喧嘩。但若更仔細思考會發現,1987年解嚴後的台灣社會早就已經是眾聲喧嘩了,各種邊緣的議題早在1990年代都已經被提出、看見,甚至到了繁花盛景的地步,但在二十幾年後的今天,2014年,《戀曲2010》卻還只停留在眾聲喧嘩的程度,筆者覺得未免可惜了點。到底甚麼名詞才能標記著2014的今天呢?筆者認為導演和共同創作的演員們都還可以再思考。如果說2014的特色是,民眾終於又有了與政府對抗的自覺,筆者還是認為導演未能將其好好發揮,如第二段所述,熱鬧與遊戲的場景,簡化的布條與符碼化的雨衣,就表演形式來說是很精彩的,但卻也都減弱了抗爭的力道。空有精彩的舞台表演,在內容上卻不知所云,依舊是可惜了。

《戀曲2010》

演出|風格涉
時間|2014/05/17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交錯豐富的日常生活切面和時張時縮的歌舞表演,匯集在這齣戲中,我已經不去疑惑:為什麼是這些?而是想知道:還有些什麼?我見識到風格涉一個勇敢的論定:時間到了事情就會發生,將會被記下而且即將要重現。(黃煌智)
5月
24
2014
當代的《戀曲2010》,是一群年輕人集體的夢幻劇。他們以身體和聲音的模擬,再現各種公眾的與私人的聲音、語言、姿態、角色,在分裂與重疊的遊戲之中,共同經歷強烈的悲歡。就像現場一次次活生生砸爛的五把吉他,情緒的強烈流露帶來一種無可取代的真實感,正是「後戲劇劇場」在表現主義殘骸中拓出的新領地。(鴻鴻)
5月
20
2014
我總算在這樣的格局裡體驗了「傳說中」導演李銘宸過人的藝術敏感和節奏。只不過,若創作者選擇迴避或忽略劇場美學,總僅就現有資源做最有效、聰明的調度和運用,那麼,整體呈現絕對會與體制空間產生矛盾,那還不如讓演員走上環境和街頭。(傅裕惠)
5月
20
2014
臉痛在於必須承認大部分的我們,即使奮力做過些什麼發傳單、印貼紙、綁布條、躺坦克之類的抗爭活動(最後一項早就消失了),也不得不回歸那種維持生活秩序的小確幸,唱唱歌、跟朋友嬉鬧喇低賽、繼續被「環境音」給洗腦著。(魏于嘉)
5月
20
2014
李銘宸將這些揚聲的工具做為「聲音引用」(quotable sound)的一環。種種聲音與語言的實驗拼貼,擴散出更多層次象徵意涵的聯結,讓這部包裝在綜藝小品糖衣背後的戲劇作品,咬下一口後,立即嚐到裡面深刻而濃郁的硬蕊。(葉根泉)
5月
19
2014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