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音機播放出各種我們熟悉的聲音:讓我們互道一聲晚安;修理紗窗換玻璃;土窯雞、燒酒雞、燒酒螺;中華民國、中華民國、千秋萬世、直到永遠;you are listening to ICRT;大直美麗華;各位親愛的大朋友小朋友,您現在收看的是…。接著,一個擴音器接著一個小蜜蜂,一個小蜜蜂再接著一支麥克風,一支麥克風再接著另一個擴音器…。好像透過各種我們熟悉的聲音,就可以勾勒出二十一世紀的頭十年,好像就可以代替羅大佑未曾寫出的《戀曲2010》。透過好幾組不同的播音器具,彷彿暗示著,話語的傳遞總是經過一層又一層。
然而無論眾人的聲音或傳播工具多麼多元,當《國旗歌》透過舞台正中間的大喇叭以超高分貝播出時,所有話語都被掩蓋,似乎象徵著國家機器的壓迫。然而國家機器的壓迫真的是這齣戲劇的主旨嗎,似乎也不是。戲劇的後段有一部份是演員們穿著雨衣,頭上綁著抗議的布條:退回服貿、拆除核四、守護美麗灣等等,背景音樂是伍佰的《白鴿》,當唱到:「至少我還擁有自由…」的時候,演員們手勢卻比著「沒有」,對政府控訴的企圖一目瞭然。但是,各種議題被簡化成布條,而抗議民眾受到的水柱攻擊被符碼化成雨衣,這樣沒有觸碰到議題本身的控訴是否太淺顯了呢?是否不小心就會流於「消費」這些社會議題了呢?
多音交響的遊戲未曾停止,演員們不斷交換拿著手上的播音器具,不斷輪流故事接龍,忙碌(不停變換隊伍)且即興(時而笑場時而忘詞),故事的主題一開始圍繞著營養午餐弊案的校長們,而故事接龍的遊戲規則是:若說出「你我他」,眾演員就必須脫一件衣服。場面過於熱鬧且歡欣鼓舞,使得筆者不禁擔心,原本欲批判教育醜聞的力道消失了;抑或是,漫無目的的戲仿,才是導演想要呈現出的後現代的二十一世紀?
「眾聲喧嘩(heteroglossia)」絕對是《戀曲2010》的最大特色,每個演員說著自己的故事:考不上街頭藝人卻仍努力寫歌的女孩、經營著色情網站的高中女生、懷念著家中大樹老狗的女孩、五月十七號永遠要跟好朋友過生日的男孩…,角色之間沒有太大關聯,整齣戲也沒有誰是主角、沒有中心情節,戲劇的形式幾乎都符合了後現代理論的種種特色:去中心、戲仿、眾聲喧嘩。但若更仔細思考會發現,1987年解嚴後的台灣社會早就已經是眾聲喧嘩了,各種邊緣的議題早在1990年代都已經被提出、看見,甚至到了繁花盛景的地步,但在二十幾年後的今天,2014年,《戀曲2010》卻還只停留在眾聲喧嘩的程度,筆者覺得未免可惜了點。到底甚麼名詞才能標記著2014的今天呢?筆者認為導演和共同創作的演員們都還可以再思考。如果說2014的特色是,民眾終於又有了與政府對抗的自覺,筆者還是認為導演未能將其好好發揮,如第二段所述,熱鬧與遊戲的場景,簡化的布條與符碼化的雨衣,就表演形式來說是很精彩的,但卻也都減弱了抗爭的力道。空有精彩的舞台表演,在內容上卻不知所云,依舊是可惜了。
《戀曲2010》
演出|風格涉
時間|2014/05/17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