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韻豐(專案評論人)
國家交響樂團進入了22/23樂季的尾聲,同時演出了兩首00後作曲家「一分鐘交響曲作曲」的新作,朱沛承的《時間與庭園》使樂團中的樂器除了發揮了原有的特質,並也嘗試推進樂器的邊界,也透過聲部之間傳接,讓樂器的音色在推進邊界後所產生的交集相會。曾心怡的《滅燭,憐光滿》運用了數段孟德爾頌《無言歌》的元素作為基底素材,作品相較於前曲也更有旋律性,但礙於時間限制,動機無法充分變化還是頗為可惜。雖然兩部作品極為簡短,但並排演出卻降低了以往「在樂季音樂會『借一分鐘』給新作曲家機會表現的窘境」,《滅燭,憐光滿》選用孟德爾頌的元素,不知是否在創作之前便有意要與樂季曲目呼應,但卻給予「一分鐘交響曲作曲」計畫一個更值得延續的可能:近似於先前班貝格交響樂團訪台,將李蓋悌《給一百台節拍器的交響詩》與布拉姆斯的第四號交響曲聯演。讓新創的一分鐘作品能與特定的經典作品呼應,除了克服一向由於時間,樂曲幾乎無法發展的限制,往後當經典作品再度演出時,這個計畫的優秀作品也可以再度示人,反而成為NSO與台灣這一輩作曲家的特色。
後續拉威爾的《左手鋼琴協奏曲》,整體音響略缺集中度,使得音樂纏綿時應因有的濃度略顯不足,樂團的自信演奏許多時候也使鋼琴完全淹沒在華麗音響中,鋼琴家舒賀直到曲末的裝飾奏才得以讓觀眾聚焦,欣賞其演奏的實力。而舒霍夫的《鋼琴協奏曲》雖然樂曲標題上是註明給鋼琴與小交響樂團演奏,但演出除了原有的編制,甚至還使用了十位打擊樂手,當然就演出上頗具吸睛效果,但作品相對單一的語法,也讓音樂家能在台上表現有了一定的限制。筆者連續聽完兩首協奏曲後,不禁思考新任音樂總監是否可以多花一些篇幅,告訴台灣聽眾為何會如此安排這樣的演出曲目(除了共通的爵士元素之外),這兩首曲目與下半場的《仲夏夜之夢》又有什麼關係?
仲夏夜之夢(NSO國家交響樂團提供/攝影鄭達敬)
《仲夏夜之夢》當然是本樂季的孟德爾頌系列的重點作品,演出時除了演出經典的樂團片段外,除了作品原有的音樂與說書人之外,也加入了多媒體,使得作品就呈現上更加豐富,但也增加了藝術表現上暴露瑕疵的風險。本場演出說書人使用鍾永豐結合梁實秋翻譯的中文念白,但相當可惜不但沒有將莎士比亞文字中的魔法表現出來,其文字的拗口與生澀反而讓中間穿插的音樂產生了幾分尷尬,投影上為中文口白所同步投出的字幕,或許就是製作方預知了就算翻成中文,觀眾對於這樣的文字內容還是帶有距離,也讓在台上同時身兼說書人與演員(相對自由發揮)的洪健藏,在定位上並不清晰,缺了導演或演出統籌的視覺呈現,也讓明明應是一時之選的幾位藝術家作品,在拼湊的過程中失去的應有的光彩,這些都讓這部經典的音樂作品,失去了本該有的童趣與魅力。就算作品後段,音樂方面逐漸有了張力,幾個長笛等木管獨奏也有突出的表現,但整部作品呈現起來,仍會使筆者感受到缺少了應有的靈魂。
指揮家準・馬寇爾自接任國家交響樂團的藝術顧問並轉任音樂總監,至今已過了兩個完整的樂季,對於一位非本地觀眾長年熟識的指揮,可以理解對於曲目,當然會先推出藝術家口袋中的拿手好菜,但既然演出內容以年為單位來規劃,除了扣合年度主題,單場音樂會前,若能花更多篇幅讓新任總監分享曲目對於台灣、NSO或是自己的意義,或許在演出前就能先與觀眾建立一座更穩固的橋樑(這一點前總監呂紹嘉有不少著墨),而這些元素在累積以後,他又會將樂團帶至何處,除了未來長遠的觀察,也期待總監與樂團的主動說明。
《仲夏夜之夢》
演出|NSO國家交響樂團
時間|2023/06/30 19:30
地點|國家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