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西班牙文中有一百零一種變化。
而由西班牙庫倫卡劇團所製作的《安德魯與多莉妮》,其中的「愛」雖無語,但在落幕時,我們看見「愛」經過生活中平淡的淬煉仍始終如一。
黑暗中,先聽見打字機的聲音,接下來和大提琴的琴聲交疊出開場的樂曲,當兩人結縭經過漫長的歲月,原先看上對方的好如今卻成為擾人的武器。戲的最起初,遊戲規則就已經建立的很清楚,由於演員的頭都戴上了比臉近兩倍大的面具,沒有語言也沒有任何表情,所有肢體的誇張與細微取代了我們習以為常的大量台詞以及透過演員臉部表情所表示的喜怒哀樂。同時,也因為沒有說話的聲音,更能專注於劇中所有的音樂、音效,甚至是停頓和沉默。而五分鐘不到,只是這對年老夫婦的相互較勁,就把這遊戲規則表露無疑,也逗得台下觀眾大笑。
隨著時間推進,我們得知老婦人罹患了阿茲海默症,遺忘取代記憶,她的丈夫起初不願接受,憤而撕掉的病情診斷單,在被老婦人黏好以後隨著牆上的照片成了他追溯初識的起點。這齣戲的悲喜交織,在現況與回憶中不斷穿梭,不只是劇場空間上的並置,同時也呈現出時間的並置。我們能同時間看見過去曾有的快樂,就懂得老婦人遺忘的為何,也就明白男人在打字機上看著照片敲敲打打,為抵抗老婦人遺忘而寫下的一封封「情書」。
不可言說,也表示在物件的選擇與使用上更要精心挑選。戲一開始,兒子不肯穿的紅背心,原來在兒子仍是小男孩時就上演過同樣的戲碼,只是尺寸縮小,聯結到最後葬禮兒子穿上觀眾的會心一笑;相框內的紅紙條,是最初相識時的通關密碼;白色的琴盒則象徵了最後老婦人已逝的軀體,滿地散落結婚時灑的紙花,倒也營造出另一片風景。這些看似枝微末節卻因為不斷重複而被賦予了意義,而增加了說故事的可能。
行動上的細節也無一不精心安排,最大的轉折在老婦人因無法被糾正衣著而被摔到地板上,隨後透過丈夫也願意如她一般將襪子穿在手上,透過這樣的動作讓我們懂得的勝過語言許多。而我想由於剛開始需要先鋪陳與交代劇情讓觀眾了解,顯得比較直接與白話,漸漸地,沒有了大提琴,老婦人擁抱丈夫,手中握著的琴弓在丈夫背上滑動,以及老婦人曾將琴弓放於手指上滑動作拉琴的表示,在老婦人過世後丈夫也重覆了一次。這些行動就不只是行動,而多了象徵的意涵,讓劇情進展到後半,在短時間表達上迸發得更多。
最終落在兒子看見了先前父親不停遮遮掩掩的那本「情書」,不失本色的,如戲中許多處較為俏皮的瞬間,好像告訴我們這份愛仍會繼續下去,不隨生死改變。而於我來說最深刻記憶的畫面卻一直停留在老婦人於舞台中央雖無實物,卻忘情的拉著她心中的提琴,遺忘至此,那仿若是她僅剩的唯一。而丈夫模仿自己心愛的妻子拿著琴弓在手心拉琴,簡單的動作卻表達了他對於妻子始終珍惜的一顆真心。
透過這齣戲處處縝密的安排,才看見「原來最大的愛是見證於最微小的事物之中」。
《安德魯與多莉妮》
演出|西班牙庫倫卡劇團
時間|2013/08/19 14:30
地點|台北市中山堂中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