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四位來自臺灣蒂摩爾古薪舞集和四位來自紐西蘭黑色優雅舞團舞者的國際合作演出《在一起》,節目單上說明此舞實驗揉合排灣傳統樂舞、毛利戰鬥能量、優雅緩步與當代嘻哈,用親近土地的身體,穩健有力地舞出對自然的崇敬,用當代的肢體語彙,自由地跳出嶄新的時代精神。編舞家試圖探究在當代的美學情境中,如何用現代舞的身體語彙和傳統的祭儀文化樂舞,找尋屬於當代的原住民身體,在此舞中,我們看到排灣族的身體和毛利人身體間的互動和對話,這個作品也展現出編舞者對「身體」的重新定義與追尋「當代原住民身體」之企圖。
在舞蹈開始的第一段落,舞者們是一個群體,在團體舞蹈中,身體變成了一個「整一」的狀態,舞者的呼吸聲和身體的起伏律動配合,身體彷彿成了一種集體性的精神展現,在單一化的絕對精神中,觀者似乎也看見了現代舞身體中,對精神原型(Archetype)的追尋。對精神分析學派的榮格(Carl Jung)而言,原型是一種源自集體潛意識的古老的意象,也是精神分析中的集體無意識觀點的重要概念,它指出了在各種不同文化中,皆存在一個普遍的精神形式,原型是一種集體的、普遍的先驗價值,不是從個人發展而來,而是透過繼承來傳承,而在這首舞作中,也可以看見編舞家企圖追尋原型這樣的先驗身體形式。
從這個類似現代舞中追求集體精神與人類精神原型的概念起始,舞蹈的第二個段落,舞者慢慢從團體凝聚中分離,開始了個人的舞蹈動作,特別的是幾位舞者手部的動作一氣呵成,精力串連有如細微蜿蜒的流(flow),在此段落的結尾,舞台上方頂燈的不同聚焦光束一各個地照射下,形成鮮明而有戲劇效果的畫面,每位舞者的身體被宛如被這些聚光燈所標誌,映照出了每人的獨立性。接下來的第三個段落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舞者們在台上自如轉圈的姿勢,那流暢的轉圈態勢,既不似讓人習以為常的芭蕾、也不是現代舞的動作語彙,而獨舞者的身體在流暢的轉圈中,展現出對使用身體的自在,在空間中展現了精力流動的自在與渾然天成的悠閒,當舞者開始吟唱,一種獨特的氛圍開始醞釀,這氣氛在男舞者由左舞台側孤聲嘶吼燈滅而達到高潮。
第四個段落的開始,主場燈光由上舞台射向前方觀眾,在上舞台處,幾位舞者的身體交織在一起,這個場景在燈光的投射下,塑造宛如宗教儀式般的神秘氛圍,而舞者們緩慢地移動著,在下一個鼓聲節奏的段落中,剛才在上舞台的舞者,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用英語或地方原住民語言開始對話,介紹自己來自何處,而最特別的是下舞台上,兩位男舞者透過身體的觸碰,用嬉笑遊戲的方式相互對話,一個觸摸也是一個問候,一個問候也會產生不同的身體反應,如在手和臀部的顫抖、擺動等,就在兩人身體的幽默逗趣互動中,觀眾也忍不住開始輕聲微笑。第五個段落鼓聲漸大,中舞台處有一位女子獨舞,而後面的三位男舞者則是隨著旋律上下跳動,這個段落觀眾可以看到很強烈的情緒張力和身體爆發力,此段落結尾處,四位來自紐西蘭的舞者在舞台均勻分布,每位舞者都被從舞台上方射下的橢圓型光線所環繞。在最後這個段落,台灣的舞者也加入剛才舞台上的留白處——沒有舞者身體的光圈之中,這似乎也象徵著一個融入的儀式,原本的舞者與後來才上台的舞者開始以不同的身體互相交流,用兩組的團體形式互動,似是遊樂、也是混種,最終在此段落開始的環形光圈中,靜止結束,整支舞也首尾呼應,暗示了一個從整一,趨向分歧,最後又重新認識而統一的過程。
本表演節目單中強調兩個舞團在時間與地域上的關聯,臺灣的蒂摩爾古薪舞集和紐西蘭的黑色優雅舞團,兩支舞團各有自己的脈絡,然而,從一個當代的角度來看,這個跨國製作,所關注的跟實驗的應當是對「當代原住民身體」的重新認識,互相理解,進而去對身體定義和詮釋的過程吧!在這個演出中,可以看見這樣的身體美學探索,以一個跨國實驗的方式,提供了沒有標準答案的開放空間。
《在一起》
演出|蒂摩爾古薪舞集、紐西蘭黑色優雅舞團
時間|2016/09/24 19: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