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空間舞團的2016製作「舞蹈空間X日本計畫」《徹舞流》,展現日籍編舞家島崎 徹(Toru Shimazaki) 的作品,由〈Grace〉、〈The Game〉及〈Zero Body〉匯集而成。
首演於2009年的〈Grace〉,簡要而言,可說是一盞燈與雙人舞蹈的變化。開場時,一盞燈的光線灑落在兩位身體交疊的舞者身上,光線將左下舞台勾勒出一片擴散的橢圓場域,置其他空間於黑暗中。光影隨著舞者的身體流轉,先同步朝著右舞台移動,再漸漸轉移投射的面積。舞者的臉上都戴著面罩,這使觀者的目光焦點無從放在臉部表情上,遂將關注移至整體身形;而白衣上帶著些許灰黑基調的色澤,則儼如潑墨般的暈灑在舞者身上。舞者的肢體動作在流暢綿延中帶著力度的變化,沒有斷裂的跡象,彷彿切不開的流水,滑過每一個蜿蜒的渠道。當第二對舞者上場時,光影換成來自另一盞燈的投射,他們和第一對舞者有如交接了空間的所有權般,默默的將觀者目光的凝聚點移轉。此時,依然是一盞燈下的雙人舞。
接著,兩對舞者同時都在共用空間,於是光影也有了變化,即變成兩盞燈的投射。但兩個光圈的交集並沒有讓場景複雜化,兩對舞者也只和自己的舞伴對話,與另一對則互不交涉。兩組舞者依著卡農(canon)的形式,動作段落不斷迴旋返復,一組的段落始終追著另一組,直到最後一個小節,兩對才融合一起的舞動。當他們的動作變化越來越多時,第三對舞者加入他們,此時三對舞者仍然維持流暢綿延的肢體流轉,但力度的轉換更加明顯,也不再進行卡農,而是各自有其序,宛如三條小河,偶而交會,隨即分流而去,互不糾葛。漸漸的,舞台上又只剩一盞燈與一對舞者,最後,男舞者托著女舞者,兩人的身形不斷的繞圓、畫圈,直到一切回歸初始狀態。
於本地舉行世界首演的〈The Game〉由三位男舞者完成任務,這應該是這場《徹舞流》中,唯一有使用側燈的舞,但也僅止於開場時的數秒而已,由左側舞台打進前下舞台的光影,為在寂靜中緩步從右下舞台進場的男舞者照亮前景。在一個強音中,另兩位男士進入舞台,側燈瞬收,取而代之的是從天而洩的電腦燈,不僅將空間打亮,還在地板畫上格子。這是一場三人行的競技,也是場男孩間的遊戲,但即使是在施力、借力的推動中,仍帶著閒緻的延展。三男的身體接觸偶或從容,偶而則有衝突即起之感,但無論爭執感再強烈,舉止間仍帶著優雅的氣息,頗具君子之爭的意境。結束時的轟隆散去對照開場時的寂靜,讓期待看到另樣結局的預設落空,倒也令人為之莞爾,像是在一帖順口略帶刺激的藥散中,補了一劑舒心丸。
根據節目單的說明,〈Zero Body〉(2014) 有讓身體歸零之意,似乎試圖重新出發,尋求身體的原始狀態。這個作品令我聯想到2012年在世界舞蹈論壇暨國際舞蹈節中,由日本神戶女學院演出的《Here We Are》,這兩個作品其實截然不同,但是都呈現了島崎徹擅長的隊形變化及卡農形式的運用。〈Zero Body〉的九位女舞者在左下舞台從三人一排的半菱形隊形起始,在三盞燈的光影下,她們的身體與節奏不僅是單純的進行卡農組合而已,更多的是游移時的延展格局,拉大了活動的尺度與圓弧的角度。她們的步伐前行後退、左挪右移的逐漸換到舞台的不同區塊;大動作的力度與繁複的細部動作,對應時而揚起、時而停止的音樂,使動作與節拍的落點時而清晰可辨、時而相互交錯。梳著包頭、身著短裙的女舞者們,陰柔的外相包藏強毅的內蘊,她們有時合體、有時三人一組,以反覆出現的卡農形式與全員一致的段落對比替換。最後,她們在舞台中央聚集成類圓隊形,猶如形成一個具體的「零」(zero)。
島崎徹來臺多次,作品總是展現他自成一流的舞蹈風格,也就是在大格局上簡單俐落,卻在細節中裹藏複雜的難度與高度。舞蹈空間舞團在《徹舞流》中,算得上贏了這項挑戰,不僅跨越身體表達的障礙點,也呈現出禪意飽滿的境界,相當能表彰島崎徹的舞蹈流派。
放眼世界,眾家高手雲集之際,他,徹底是當今舞壇的清流。
《徹舞流》
演出|舞蹈空間舞團
時間|2016/4/10 14:30
地點|台北市水源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