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歲定目劇的啟示《誰真的愛我?》
11月
14
2011
誰真的愛我?(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2474次瀏覽
謝東寧

名聞遐邇,世界最老牌的劇團專屬劇院,創立於一六八零年的「法蘭西戲劇院」,終於在兩廳院的邀請之下,由劇院藝術總監親自帶隊,演出其劇團創始人招牌劇目,莫里哀的《誰真的愛我?》。首演日現場近乎滿座,全場觀眾幾乎零時差地,立即搭上了這個近三百多年前的戲劇故事,並跟隨著場上演員精湛之演技表現,在國家劇院大劇場颳起了一陣罕見的古典戲劇精彩演出風暴,實為難得的劇壇盛事。

《誰真的愛我?》(Le malade imaginaire)原劇法文直譯為「想像的病人」或「奇想病夫」,敘述一個富裕(卻自私)的主人公,老是妄想自己生病,完全聽從蒙古大夫的藥方建議,並深信不疑。一日女兒遇見心動的對象,同日主人公卻將她許配給蒙古大夫的兒子(為了方便自己看病)。幸好女僕足智多謀,巧計揭穿了醫生(醫學)及繼母(爭財產)的計謀,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一個「快樂結局」。

莫里哀當年寫這劇本,是為了宮廷演出,保持了音樂、舞蹈、戲劇兼顧的「喜劇芭蕾」(在喜劇中插入芭蕾演出),其實不完全符合古典戲劇「三一律」講求,時間、地點、情節之一致性。但是手法老練的導演,用恰當的劇本剪裁、儉樸的空間運用及人物肢體節奏之掌握,讓劇情走在合理的寫實情境,成功讓觀眾將焦點聚集在故事中人物的自私、貪婪及欺騙。

這點完全抓住了莫里哀一生的劇作家精神。他出身流浪戲班,後來被路易十四賞識,獲得皇室支持在宮廷中演出,但他仍不改其穿透人性的觀察,與對階級毫不留情的尖銳嘲諷。在他筆下的法國上流社會,人物充滿了虛偽、自私與貪婪,表面上禮儀、語言富麗堂皇,卻掩不住其滑稽可笑的荒唐行為。而觀眾也透過對劇中人物的嘲笑,來抒解現實生活中的不滿。

當然最厲害的是演員之精湛演技,法蘭西戲劇院演員不但基本功深厚,表演方法完全精準自然不刻意。譬如飾演醫生兒子的演員,一出場的立正站好細微姿勢,就已贏得觀眾哄堂大笑,接下來的連珠炮背書台詞及斷句節奏,只能以拍案叫絕來形容。其他各角色也充滿了這種精準的趣味,譬如由藝術總監親自上台扮演的女僕一角,光是在繼母長時間墊完主人枕頭後,她突然一口氣全部拿走這一場景,簡直讓這齣戲成了瘋狂喜劇(farce)。

為了尊重劇本的歷史性,舞台美學的處理上,依循的是古典風格。幽暗注重氛圍的舞台燈光,繩索外露的簡單懸吊、手工布幕系統,寫意的簡單布景,現場中提琴、古鋼琴與人聲合唱的巴洛克音樂,重現了當時劇場的歷史風格。最後全部演員破牆而入的結尾,是一場反諷的加冕/驅魔儀式,為全劇關於「醫學」的可信或不可信?留下了一個既荒唐、又幽默的故事結局。

這齣戲是法蘭西戲劇院的熱門定目劇,十年間在國內外演了近兩千四百場,其將古典作品現代化的努力不但成功,更彰顯了法國珍貴文化財產,戲劇之神莫里哀的價值。反思當台灣政府光用文創產業思維,大力推動只注重票房數據之「定目劇」的同時,法藍西戲劇院的到訪,與其精彩有料的示範演出,或許可以提供我們另一條「定目劇」之路。

《誰真的愛我?》

演出|法蘭西戲劇院 (La Comédie Française,法國)
時間|2011/11/11 19:30
地點|國家劇院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如果說在劇場重現歷史情境,應要能凸顯劇場作為敘事途徑與形式的獨特性,那麼「女性角色」也是如此。如前所述,《國語課》大致疊合謝曼春與周足彼此之間的女女情愫,以及啟蒙/覺醒的抗爭關係,不過卻也未賦予這兩條關係線足夠鋪陳與連結,因而互相削弱。我們似乎無從得知這兩人為何對對方產生好感,又或者,這樣若有似無的親密關係,是否承受某種程度的社會壓力。
12月
18
2025
當曼春高唱反抗歌曲並昂首闊步迎向一片震撼紅光,演出以動人的視聽美學營造對革命先烈的致敬。但諷刺的是,之所以能在美學上被加冕為烈士,恰恰是因為曼春棄守政治理念、棄守她的組織。沒有組織的革命理念如何落地?敘事避而不談的,只能依賴最終壯烈的劇場調度做為美學與情感上的補償。
12月
18
2025
當劇場的敘事由地點和敘事者串聯,每一段歷史被切分散落在各場,敘事時間與現實時間不同步,而是不斷重新回溯與前進,似乎也同時讓時間的經緯缺乏清晰的理解路徑
12月
17
2025
《當亞斯遇見人魚》在當今許多以敘述障礙特質為主軸的文本中,藉由大眾化的音樂包裝,使得本作不侷限於「障礙展演」,更廣泛的討論了人性面對自身差異、生命失落時自然產生的情緒。
12月
17
2025
正因為如此的劇情安排,讓整齣劇有喜有悲卻不脫離白色恐怖時期的主題,使得觀眾時而笑時而哭,反覆在情緒中做轉換,不因為議題本質的關係而限制整體劇情氛圍的營造。
12月
10
2025
正因橫跨十年的時間距離,使這次重演成為一次帶有回溯與再感受性質的觀看經驗。從戶外野臺轉進劇院鏡框,《釧兒》所面臨的,已不只是形式更新的問題,而是如何在被收束的場域中,重新喚回原本屬於角色間的情感動能。
12月
10
2025
貓仔反對藝術淪為政治宣傳,但有趣的是,《父親母親》本身即是一部以「尋父=認同=自由」為軸心、服務於特定進步價值的作品。其與米粉所反對的政治宣傳,差別在於前者服務於威權,而後者服務於當代體制肯認的進步價值。
12月
09
2025
四位表演者以自身為起點,卻不斷透過身體向觀眾說明:台上的身體永遠不是單獨存在的。它由觀看、記憶、他者、文本、甚至自我凝視所共同牽引;在觀演之間的注視折衝裡,在表演者與自身的內部凝望中,一種不斷增殖的身體於是被生成。
12月
06
2025
那麼,《月海書》不只是特定個人對於說故事的執著,對戲偶意象或不插電聲響的欲求,更是在沒有確切語言結構與意義框架可供遵循的物件劇場裡,如何憑藉各種質地的聲音想像挖掘和感受故事的努力。
12月
03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