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第5年的「嘉義新舞風」在2016年推出了《策馬進3城》,除了循往例邀請三位年輕編舞家編創新作外,還請出了知名音樂家簡上仁,為此次演出開場。今年的舞蹈作品由蘇品文、黃懷德及鄭伊涵挑梁,和往年一樣的是編創各具風格,但有別於以往的是在整體呈現上,更能看出一致性的主題發展,蘊含嘉義的在地風土民情。
簡上仁先為觀眾說明,源自嘉義地區的民謠《一隻鳥仔》的翻唱演變。早先是因一名男子思念情人而唱出《一隻鳥仔哮啁啁》,以表惆悵之意;而後於日據時期發展為《一隻鳥仔哮救救》,內容充滿被殖民者的悲戚情緒;最後改為鼓勵人心的《一隻鳥仔笑呅呅》,以勸人樂觀向上為主旨。就在他自彈自唱之際,一位女舞者緩緩進入舞台,她的雙臂如鳥兒振翅般,不住抖動;但又像被綑綁著翅膀般,無從驅力。她雖然努力振動臂膀,卻仍站在原地,以非移位的各種姿態呈現一隻鳥仔的無奈;但是當曲調轉換為《一隻鳥仔笑呅呅》的勵志歌詞時,雖然仍在原地,她的臂膀大振,看似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蘇品文編創的《Little Pony》(小馬)在燈未亮前,舞台上先響起了一群人的拍手聲,燈漸亮後,只剩一人持續拍著手,其他四人聚集在右下舞台,向上空延展雙手與上身,腳步緩慢的向舞台中央移動。漸漸的,拍手聲越來越輕,之後再換人拍手,其他人也加入,直到只剩一人在延展其上肢與手臂。接著所有人停止拍手,轉而以接近地面的低水平扭轉取代向上延伸的姿態。這是個看似平凡卻極特別的開場,這開場與接續其後的段落形成對比,即暗燈又亮燈後,在一片寂靜中的踏併步、踏跳等,如馬蹄滴答的跑繞整個舞台。
相較於去年的作品《Grenouilles》(青蛙),蘇品文今年的作品雖然一樣的以動物為題,採用以物擬人的轉化手法仍舊顯明,也企圖摒棄炫技的舞蹈表演;但這回更能夠讓舞者的身體流暢的說自己的話,而舞者們也各施其法的自我表述。他們在最後一段前,拿出行動電話,戴著耳機,隨著自己聽到的音樂哼哼唱唱,各自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這景象正是時下年輕人的寫照,以小馬指涉年輕人的聯想於焉生成。霎那間,他們停止所有舉動,一起以很慢的動作下沉到地板,踽踽匍匐,再慢慢起身,最後集體大聲大步的踩踏地板離開舞台。
依據節目單上的說明,黃懷德的《3》以山的諧音發想,表達對阿里山及諸羅山(嘉義舊名)的敬畏與想像。舞作中的三位舞者一一出場,首先是一人在光影下,音效是低沉的重音,舞者的身體像是被控制的軀殼,關節如被掐住般,局部抖顫的在原地活動。接著,她移出原本的定點,開始在地板上滑動,在一大翻轉時,另一人進入場內,和第一位舞者一樣,也是以看似僵硬的方式,靈巧的讓四肢變換成奇異的形體。在口技般的聲效中,第三位舞者進入舞台, 和前兩人一樣,以流暢的自我控制展現不流暢的受控狀態。
這三人雖有身體接觸,卻看似互無關聯的一起翻滾、堆疊,他們扭曲的臂膀有時扣在一起,隨即分開,反覆呈現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結,也像是萬花筒中不斷轉換的幾何造型。舞者們的身體語彙傳達對於山的無限想像,從他們拗折的體相看來,應是懼怕多於喜悅。編排上的破格,包括挑戰美感印象的姿態及肢體流轉的反動,讓畫面顯得更加有趣,雖抽象卻不難想像。《3》可說是簡易其外,奧妙其內的作品。
鄭伊涵的《四人房》也是一首三人之舞,跳脫字面上的「四」所引發的四人舞聯想,三位舞者填滿了觀者的好奇心,形塑四人房中來去匆匆的旅客。燈亮時,只見一張沙發在右舞台,一位舞者站在左上舞台的方格子光影中。他踱出方格子後,在一陣寂靜中,身體逐漸舒展並移動到沙發旁。音樂聲響起,他圍繞著沙發獨舞,空氣中瀰漫著孤獨的氣息。第二位舞者持手電筒進場,像是摸黑進房的情景寫照,但是當手電筒開、關之間的亮、暗交替時,或是手電筒的亮光隨著舞者的轉動而四處掃射時,都刺激著觀者的視覺神經與耐受力。
一轉眼,三位舞者坐在沙發上,再起身以綿延流暢的轉動繞著沙發起、落,這二男一女不斷互換位置,好像旅館中輪流入住的房客。舞台上雖然只有一張長沙發,但似乎概括代表房內的所有陳設,簡而不陋。上舞台後方的黑幕拉起一半,投射其上的影像看來像是窗外的土地,之後再全部拉起,各種屋外的風景陸續放映。最後黑幕再度拉下,第一位男舞者又回到沙發上,另兩位舞者各據舞台一角,他們就像過客在短暫的交會後,再各自走上孤獨的旅程。
今年的嘉義新舞風,展現甚於往年的成熟,包括編舞的手法、舞者的表現及製作上的突破。尤其是走出嘉義縣,跨足到高雄市衛武營,應是最大也是值得嘉許的改變。可惜的是,進3城的志願未竟,只進了2城,實為美中不足之處。寄望明年或未來確實可跨三城(或更多),也期待每年都能看到品質節節高升的嘉義新舞風。
《策馬進3城》
演出|蘇品文、黃懷德、鄭伊涵
時間|2016/06/26 14:30
地點|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