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文化疆界,傳奇、寓言、童話或軼事皆占文學領域一席之地,此類文學體裁在情節鋪排上極富故事性,也因其豐饒的趣味與魔幻效果才得以在民間廣為流傳,自真實及虛構間語出強烈的地方民族風格及當代文化背景,在教條式的訓斥中另闢一徑,引人入勝之餘亦提供發人深省的寓意。而《馬》劇主要是藉由一則傳說與一段愛情趣聞觸及「後殖民主義」的文化省思,間接引出自我認同的追尋歷程。
EX─亞洲劇團向來以「肢體性」見長,尤以東方的身體技巧切入,輔以西方的演員訓練方法,造就舞台、燈光、音樂、服裝的視聽覺元素,如同中場休息的印度奶茶在薑的熬煮下釀出濃厚的亞洲味。誠如上述,《馬》劇在意象式的舞台上別有傳統戲曲中「場隨人移,景隨口出」的特性,透過景的幻化與演員肢體示意空間的存在,使觀者得以明確區辨場次劃分,不因過度換景而耽擱戲劇節奏的流動。此外,舞台的簡樸、燈光的多彩與服裝的民族性顯露出導演於視覺美學的統合觀,在鏡框式的舞台中攫取元素所需,以極簡風格的景襯出角色裝束,在繁複的空間移動與民族舞蹈中推波助瀾,而不致喧賓奪主、失其色彩。相較之下,劇團首度加入「合歌舞於演故事」的形式反倒分離「戲」與「曲」二元素,跨界的曲式、語言聽來好比用中文唱原民曲調,恰如劇中二位男子首級錯位的心情語錄。
綜觀敘起,燈亮─祭司帶領著信徒(觀眾)一同祈福,直接打破觀演藩籬,藉此樹立演員同時具備跳脫故事當下轉身化為現場空間的敘述者;次者,熱鬧的民族歌舞後,由祭司介紹故事角色;接續,馬頭人少年的乍現在主軸故事前埋下伏筆;最後,主線結束,以馬頭人少年的趣聞做結。整體雖以二則故事作串連,但主題意涵卻具異曲同工妙:馬頭人少年引領出自我認同的矛盾,兩男奪一女則由情愛隱喻身分主宰與個人主體性的意識取捨,分別連結劇中提出關於「頭」與「身體」間的疑慮,彼此相輔相成,互補其不足之處。固然如此,相對慣於欣賞戲劇情節一致性的觀者而言,一小兩大(阿拉伯人馬戀、馬頭人少年與兩男奪一女)的故事拼貼技巧容易於散場後產生迷失感,在巧與思間較難觸碰互惠,也間接導致共鳴感薄弱的缺憾。
劇末,情愛故事的三人全數因情而殉、馬頭人少年如願變成真正的馬;可見「身體烙印」與「固著意識」於時空中不無新的詮釋可能,最終,仍回歸一己選擇。《馬》劇不僅是作為導演江譚佳彥對於自身的探訪,亦是EX─亞洲劇團在多元文化建構上的試探;如比爾.阿希克洛夫特(Bill Ashcroft)等人所述混血、挪用與顛覆的可能性,強調邊緣與中心已經在目前後殖民的情境中被重新書寫【1】,過往的台灣、當代的台灣、未來的台灣在地理、歷史、人文皆能切入,不過在媒介泛濫的紛擾與被動式焦點選擇的世態下,只得倚賴觀者如何清晰地洞察與分析,以全面的觀點重新解構並建構自我罷。
註釋
1、廖炳惠編著,《關鍵字200 文學與批評研究的通用辭彙編》,臺北:麥田,2003,頁199。
《馬頭人頭馬》
演出|EX─亞洲劇團
時間|2014/05/23 14:30
地點|台南市原生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