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藝術總監兼導演Chongtham Jayanta Meetei(江譚佳彥)為核心的EX-亞洲劇團,今年重執其2007年導演作品《印度寓言Hayavadana:阿濕波變身記》(改編自印度劇作家Girish Karnad原著)重新編導,並易名為《馬頭人頭馬》搬上舞台演出。
《馬》是一部以戲中戲為結構的後設敘事劇:戲外說書人Pacida正要對觀眾戲說一女二男的三角戀愛悲劇故事的時候,被演員蘿蔔頭遇到一個「馬頭人」所打斷。後來在Pacida的建議下,兩人前往慾望女神Maliya那裡尋找「恢復完整的自我」的方法;而三角戀愛的悲劇故事則在敘述與扮演參雜之下鋪展開來,並佔了全劇大部分的篇幅。故事說/演完,蘿蔔頭帶回來了一位小男孩,後來證實是故事中女主人公的孩子,馬頭人也在慾望女神Maliya的誤會下用法力變成了一匹「會說人話的馬」。
故事中的愛情悲劇實在太曲折又冗長,無法用文字簡單地概述。當演出盡可能地將劇情完整呈現時,卻又顧此失彼地讓表演的節奏顯得拖泥帶水。戲不難看,事實上非常「好看」。導演江譚佳彥秉持著EX-亞洲劇團創團至今的「連結土地文化交流、開展多元劇場語彙、移轉身體表演美學」風格,從演員的表演中即可感受到經過淬鍊的身體語彙(原住民舞蹈為主調,其中佐以印度舞蹈與武術、雜耍等等風格)加上極簡的意象化舞台,以四個活動式道具(一高一低的兩個平台和兩排樹枝)隨著換景需求作靈活調度。詩化的視覺饗宴,美不勝收,但敘事的部分呢?
鉅細靡遺的情節交待,卻擠壓了角色的心理轉折。以戲中最關鍵的轉折「頭身互換」為例,當詩人Dadilus和獵人Gapi頭互換以後,兩人曾有短暫的狂喜,Dadilus說「這些年來我們只是朋友」,Gapi接話「現在我們合而為一」旋即唱起了〈絕妙的混亂〉。但這喜悅並未維持太久,便因Sikabari毫不猶疑地認了「有詩人的腦袋」和「獵人的身體」為歸宿,即使Gapi有異議,三人憑Pacida一席話便分道揚鑣。不多作掙扎嗎?不異議更久嗎?實際上,情節的緊湊已把人物的心理轉折額度給塞滿,表演節奏卻遲遲無法跟上,Sikabari的形象因此被塑造成膚淺庸俗的女人,不斷作出自己後悔的選擇。而這樣的性別意識放在多元觀點的現今是否又顯得過於陳腐?
問題已不是簡單地增加表演長度就能解決的,兩小時的戲早已將觀眾的耐心耗損殆盡。從一開始將原住民色彩融入表演當中,便使得原著《Hayavadana》中原有的種姓制度(學者與鐵匠)、性別議題、後殖民的批判隱而不現。原住民文化是否與印度處境相似?或是。編劇/導演並非對原著中的批判毫無察覺,至少在最後一幕讓馬兒(馬頭人所變)用人類聲音冷嘲熱諷人類、唱「中華民國國歌」等等,但在前情薄弱的支撐下顯得突兀也低俗。
「頭腦總是會贏的」,Sikabari在某一幕如是說,而當這齣《馬頭人頭馬》即使挪用了原住民文化的元素來「連結土地文化交流」,但切勿只換了身體,卻忘了換頭。
《馬頭人頭馬》
演出|EX-亞洲劇團
時間|2015/04/23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