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與記憶《拆除中:樹、黃絲帶、菩薩與撿骨師》
9月
02
2019
拆除中:樹、黃絲帶、菩薩與撿骨師(巧克力與玫瑰工作室提供/攝影郭宸志)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1576次瀏覽

吳思鋒(2019年度駐站評論人)


現場某面牆上,貼著一組「集體記憶」的關鍵詞定義。可是遊走在這個集結九位與台南各有淵源的年輕創作者,混合錄像、攝影、裝置、行為、戲劇等媒材/媒介,以「反台南鐵路東移」為事件中心的展演現場,其實呈現至少兩種集體記憶的型態。一是這些創作所紀錄、投射的人事地景,圍繞著社會事件的原生場域,以及該區域居民或普遍或個別的生活圖景,因為地理的集中與生活時間的重疊,因而積累了某組集體記憶;二是這些創作者通過這項不只因為地形特別,更基於歷史肌理而有意識地選擇寶藏巖演出的創作計畫,共同創造著對此事件及捲入其中的人事地景,一種「想像的集體記憶」,這裡的集體記憶便不以固著的地理範圍、實際的生活經驗為涵義,而是混雜創作者們在田野調查與藝術創作的前後過程(並且其間兩者很有可能一再往復、相互追逐),游移於旁觀與介入之間、他者與自我之間,不斷調度拉近或退遠的建構式記憶,以及在這項計畫的進行時間之內,集體創作的社群記憶。


拆除中:樹、黃絲帶、菩薩與撿骨師(巧克力與玫瑰工作室提供/攝影郭宸志)

就演後與策展人的短暫交流,捲入「反南鐵東移」其中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已認定不太有翻盤的可能,地方政府也已進行拆遷作業。也就是說,對從去年底開始陸續走入事件現場的策展人及創作者們來說,《拆除中:樹、黃絲帶、菩薩與撿骨師》(後簡稱《拆除中》)面對的並非抗爭中的事件現場,而是趨近「後事件」的生活現場;譬如古知典的〈我鋼筋過這裡〉,演的是一個不時騎車到拆除現場,撿鋼筋去賣的人;陳顥仁〈永晝的房〉把隔間的牆面與自己的身上貼滿日曆,坐在角落一動也不動,像被日常壓得動彈不得、失魂落魄的遊魂;李婉寧〈我們在生長,這個城市也是〉躺在一片盆栽土,不斷後撤與事件的距離,人與城市同歸於塵土。

可以說,「想像的集體記憶」更是《拆除中》的主旋律,作為社會事件的「反南鐵東移」則退至創作的背景。雖則如此,現場的展演與該事件仍存在著相互依附的關係,事件在展演中的後撤,加上由於其與「反南鐵東移」一開始就形成同一向度的認同,因此演變為展演現場流於個體感性的抒發,不是計算為1+1+1……,而是1=1=1……。

換句話說,它並沒有重新打開我們對於事件的認識,打開劇場作為公共領域的可能,卻一開始就與事件的「反」的光譜貼在一起,清楚地相對於支持拆除的另一光譜,反而自我簡化地變成各自表述與抒發的單向度發聲場域。雖然如此的劇場媒體作用可以反浮淺的大眾媒體與官方說法,但不像《拆除中》某些創作曾於南鐵東移的區段展演過,展演可藉著與場所的相互呼應,生成相對飽滿的意義、岔出的想像。在寶藏巖的室內展場,卻反向揭露了形構「想像的集體記憶」的危險與陷阱──懷舊與浪漫。

《拆除中:樹、黃絲帶、菩薩與撿骨師》

演出|巧克力與玫瑰工作室
時間|2019/08/28 20:00
地點|寶藏巖國際藝術村山城53號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作品演出藉由「天光」降臨、壁上開花等隱喻,試圖形容當代社會的政治景況,彷彿島內正邁向一條逐漸明朗的道路,跨越歷史的陰霾。殊不知,如今所宣揚的「自由民主」已逐漸成為一種抽象的意識形態催眠劑。
12月
26
2024
「做自己」有時聽起來就像滿街飄搖的旗幟,彷彿有種正確答案;實際也可能不過是一個個向內溝通、與外協商的中繼點,不斷累疊起來的總體。
12月
23
2024
我認為《老派日常》說的是「我」與「我們」的「日常」故事,漫遊、聆聽過程中,店主、城市行走的路人、其他觀眾等都是劇場的「敘事者」,在這種極為普通的新舊交疊的日常裡,以城市的枝微末節作為象徵,得以體會、再現人與地方的溫度情感。
12月
19
2024
此刻回想《青春》,整體抒情風格的表現突出,舞台景觀與調度流暢鮮活,可列為個人近年觀演經驗中存在感相當強烈的小劇場作品;至於「青春是什麼」,或可視其以萬花筒的繽紛剪影回應此自設命題,可惜文本內容涉及時代記憶幅員與政經變遷廣泛,整體脈絡編織手法略顯隱晦、模糊
12月
18
2024
乍看之下,舞台上徒留物件,其他劇場元素,如演員、對白與調度,全部退位,彷彿是劇場中的美學實驗,實際上是向劇場外的世界隱喻了一場由下而上的革命預演。
12月
16
2024
水的流動、直擊心靈的片段式演出,從疾病、死亡、衰老,親情陪伴的痛苦到釋然,當觀眾能夠真的走上台去感受不同位置的角色,或許才能真正跳脫自己墨守成規的觀點,在即興創作與互動體驗中感受到生命的衝擊與真實
12月
12
2024
無論是《他和她的秘密》的論壇劇場(Forum Theatre),還是《錯・季》與青少年共同參與的集體創作,皆致力於構築感性共享與對話的場域。透過戲劇過程的推進,創造出新的感知方式,促使參與者對現實困頓進行超越與重新想像。
12月
12
2024
針對作品的意義來討論,本劇唯一的主題即是劇名,略顯單薄;縱然譯導楊世彭認為除了「真相」,還更深層討論了「謊言」的意義【1】;然則,也僅是一體兩面的層次。
12月
10
2024
從前作到此作,都讓人感到作品內裡含有一股很深的屈辱感,源自非常厚重、塵積的離散與剝奪,譬如當看到阿梅和Briggs在仿新村屋構的舞台上性交時,那是我們都有感的,殖民的傷痛。為什麼那麼痛的話要由女性來說?
12月
09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