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林宗洧(臺灣大學社會學系)
表演從戴著頭巾的女人用吸塵器吸地開始,她搖身一變就成為地母,唱出故事的開頭,這樣的反轉預示著。《壵》的主要故事是圍繞著左伯桃與羊角哀的兄弟之情,這兩個角色(加上反派荊軻)主要是透過布袋偶來進行演示,而其他角色(如兩王)則以皮影戲作為演示的形象。我們在「布袋戲」的表演中,竟然可以在同一個舞台上看見如此多樣化的角色塑造,我認為這正指向了本劇試圖解構布袋戲的企圖。
從上述的視角出發,我們可以看見《壵》的舞台佈景呈現相當複雜,不僅翻轉了觀眾對於布袋戲固定舞台、視角的印象,另一方面,他們也似乎正在「再現」布袋戲的舞台是如何組裝與搭建——包含柯加財的布袋戲口述、樂隊的演奏與歌聲,以及透過地母的白色服飾及佈景的大白布所創造出的雪景。這些都是強調了布袋戲的組成元素,創造了揭開隱藏面紗的效果。但是,我並不是認為他們直接把後台的準備工作搬到前台展演,反而是他們透過重新改造了前台,讓前台的表演可以建立在各種平台與佈景之上,而我們絲毫不覺得突兀。
原先在布袋戲中,觀眾僅能看見布袋偶、聽見操偶師的口述,透過這樣的方式建構出觀眾的想像。然而,他們將布袋戲搬進劇院後,開始運用更多樣、大量的物質來具象化原有的想像空間。其中一幕讓我們可以看見如是呈現策略的優點,當兩個角色在雪地上行走時,透過平台的轉換,觀眾從平視戲偶轉換為俯瞰戲偶,我們似乎可以更把戲偶置放在雪地的脈絡中,而這正是原有的布袋戲難以呈現的觀點。另外,由地母的服飾所搭建而起的平台,由於材質並不像木頭搭建的平台那樣死板,配合上燈光與人工擺盪,白布更能夠呈顯出雪地的無法預測與返光照映,這非常有創意的連結了「地母」的存在與左伯桃、羊角哀的行動的方式。
我認為本劇的成功之處,正是在解構布袋戲的過程中,仍舊捕捉到組裝布袋戲的核心要素,並且以更突出的方式創造出新的火花。例如柯加財的現身口述,讓大家很快就能察覺角色的對話是經由他一人之口而完成,而搭配上中段,柯加財與頭巾女人的對話,也正好就捕捉並「再現」出布袋戲是多麽的置身在日常情境中,而不是抽離僅存在於劇場裡頭。同樣的,我們也可以尖銳地注意到,柯加財在扮演布袋戲演師,以及與頭巾女人的日常對話中的台語,其實是非常不同的。前者讓我們感受到距離,而後者參差著中文讓我們感到更親切(現場也響起笑聲)。我想,這也可以讓我們反思,為何布袋戲要以有距離的台語現身,而為何這樣現身的台語對於布袋戲來說是重要的?《壵》的解構給了我們一個答案。
《壵》
演出|真快樂掌中劇團
時間|2023/04/16 14:30
地點|臺灣戲曲中心小表演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