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轉經典童話的變與不足《城市綠野仙蹤》
11月
19
2014
城市綠野仙蹤(九歌兒童劇團 提供)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小
中
大
字體
856次瀏覽
謝鴻文(特約評論人)

身為台灣最資深的兒童劇團之一,九歌兒童劇團非但沒有歷史包袱,反而不停求新求變向前,從《城市綠野仙蹤》這齣戲,不難看出九歌兒童劇團的企圖心。

九歌兒童劇團這幾年持續尋找經典的兒童文學名著改編,再賦以新義,《城市綠野仙蹤》也不例外,以我們耳熟能詳的童話《綠野仙蹤》為藍本,再裁切製成新衣,閃著新創意的亮光。

一如劇名所示,這齣戲首先將原著美國的堪薩斯州中部的鄉村綠野場景搬到現代化城市,從舞台空間設計到情節架構整個翻轉。不僅如此,連原作中的人物角色,也一一改變,女孩桃樂絲變成了迷路要找爸媽的小淘氣,想要聰明腦袋的稻草人變成在街頭舉牌無腦的草包,想尋找勇氣的獅子變成愛裝腔作勢的小混混捲毛,想擁有善良有愛的心的鐵人變成失意失業的保鑣鐵人(此角由女演員反串扮演也是一大翻轉)。

當小淘氣、草包、捲毛和鐵人相遇碰撞,一起相伴走上尋找奧茲命理大仙好幫助他們完成心願之路,「尋找夢想欲望滿足」這個母題,在這四人身上各有不同的尋找意義,但尋找的過程中,若期待這齣戲要有諸多使人緊張、心跳加速的危機險難考驗,那顯然會失望的。這齣戲採用一個有趣的觀點,把原著中外在遭遇的種種困難淨化到使事件平靜如鏡,四位主人翁遇到的鴕鳥國(鴕鳥人)及假面人,透過他們荒謬可笑的行為像形成一面鏡子,暴露扭曲醜陋的生命樣態,給予四位主人翁回到自我內在去省思,如何拋棄怕事的鴕鳥心態與行為,如何拋棄以假面示人的虛偽心態與行為,舞台上多次出現鏡子般的佈景裝置,鏡像的意喻也就顯得深刻明顯。

兒童戲劇免不了存有的教育目的,在這齣戲前述的處理方式,便可以避去直接說教,而是透過藝術的形式表現。柯林伍德(R.G. Collingwood)《精神鏡像或知識地圖》一書中有段話值得參考:「心靈處在覺醒狀態的生活是把正確從錯誤中區分出來,是把此斷言為真實而把彼斷言為非真實。這是邏輯判斷,是關於真理的斷言(assertion)。如其所是的那樣,藝術在其某些表現中包含了似乎屬於斷言的東西。這一特徵在文學藝術中有所表現。」鴕鳥人與假面人的負面意義使四位主人翁/觀眾看清的便是「真理的斷言」,它引發內在的衝突,擾動出正確新思維(知識)後,可以建構出新的人生觀。

鴕鳥人與假面人的造型甚有趣值得一提,鴕鳥人服裝乍看只有帽子頂端豎立羽毛與鴕鳥實相有點關連;但往下看鴕鳥人的衣領和袖子,領子高張,袖子寬長,方便隨時用來遮掩自己,幽默的表現鴕鳥的行為。假面人更具想像色彩,戴著白色面具,頭包覆著彩色萊卡布,懷裡還兜著一個大口袋,腳如蹼,走起路來有點笨重,有點滑稽。還有第六場戲出現的管線迷宮,迷宮的意象當然也呼應了母題意涵,舞台上可以自由拆卸、伸縮、組裝在不同方向位置的排水管狀甬道,輔以燈光變幻,營造出只見於劇場的迷幻異境;而四位主人翁在其中穿來穿去互相找尋彼此,充滿遊戲趣味,很貼近兒童的胃口。這些新元素的加入,確實讓這齣戲呈現與原著不同的新面貌。

然而,光有這些新元素,並不保證一齣戲就百分之百成功。《城市綠野仙蹤》美中不足最可惜的是結尾。話說小淘氣他們四人終於找到奧茲大仙,沒想到他只是個行騙江湖的命理術士,更意外的身分竟是小淘氣的舅舅,當他表明身分真相後,草包、捲毛和鐵人非常失望他們的夢想欲望得不到實現,小淘氣卻能跳出來客觀的分析說他們想要的聰明、勇氣、愛心已經具備了,而草包、捲毛和鐵人也相信了;既然如此,小淘氣他們四人來找奧茲大仙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其次,小淘氣最後還是沒找到爸爸媽媽,卻要跟舅舅回家,這個不甚圓滿合理的交代,使這齣戲有點虎頭蛇尾的缺憾。

還有一個比較可惜之處是音樂。這齣戲多達十四首歌曲,大部分固然都有導引劇情,幫角色表達心聲之作用,但曲式的編排中規中矩,差易不大,除了捲毛唱的〈捲毛之歌〉加入Rap,氣氛與節奏完全契合捲毛這角色的性格,其他歌曲在戲落幕後實在無法令人有太大的記憶點與感動處。這裡不得不提另一個文本,1939年美國電影《綠野仙蹤》打造出兒童歌舞片的典範,光是優美動聽,氣息寧靜和美的主題曲〈飛越彩虹〉(Over the Rainbow)便足以流傳後世久遠。《城市綠野仙蹤》的歌曲相較失色,沒能翻轉出教人耳目一新的新聲,是這齣戲進步空間可以再大一點的部分。

《城市綠野仙蹤》

演出|九歌兒童劇團
時間|2014/11/02 14:30
地點|台北市政府親子劇場

Link
Line
Facebook
分享

推薦評論
金枝演社的兩部新作品,只看劇名或許會覺得有些莫名,但作為中生代創作系列的第二部,兩齣戲劇的風格迥異,卻都以動物為核心帶出生而為人的孤寂與無奈,藉由動物為象徵各自點出了時代下人性的問題。
11月
20
2024
《安蒂岡妮在亞馬遜》向觀眾提出質疑:當威權抹殺自由、集體壓抑個人、文明掠奪自然,身處其中的我們將何去何從?為此,導演意圖打破性別與身份的限制,當演員跨越角色身份,當「安蒂岡妮們」不再侷限於特定性別與種族,眾人皆是反抗暴力的化身。
11月
20
2024
當我說《巷子裡的尊王》的正式演出,是一個進化版的讀劇演出時,我要強調的是導演、演員、和設計者如何善用有限的資源,以簡樸手法發揮文本的敘事能量,在劇場中創造出既有親密關聯,又能容許個人沈澱的情感空間,更有可以再三咀嚼的餘韻,是令人愉悅的閱讀/聆聽/觀看經驗。
11月
14
2024
在我看來,並不是省卻改編與重塑情節的便宜之道,相反地,為鄉土劇語言嘗試接近了「新文本」的敘述方式,讓過去一直以來總是平易近人、所謂「泥土味」親和力的鄉土語言,有了另一種意象豐饒的前衛美學風格。
11月
08
2024
由莊雄偉與林正宗導演、鄭媛容與郭家瑋編劇的《鬼地方》,採取策略十分明確,選擇捨棄具體角色與故事,直接拆卸自書中、未做更動的文字(但大幅翻譯為台語)提煉出「風聲」的意象;或以古典音樂術語來說,成為整齣戲的「主導動機」(leitmotif)。
11月
08
2024
米洛.勞不僅讓觀眾直面歷史的傷痕與當下的現實,也喚醒了我們對於道德責任與社會正義的思考。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劇場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論壇,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和行動。
11月
04
2024
有別於一般戲劇敘事者的全知觀點和神秘隱蔽的創發過程,這種將敘事建構的過程近乎透明的「重現」方式,就像議會錄影,意味著將批判權將交還觀看者,由觀看者自己選擇立場閱讀。
11月
04
2024
因此,在劇場中,我們安靜聆聽專注凝視,為了不遺忘,悲劇結束之後,離開劇場,我們則必須開始想像一個不同的未來,一個不再以自我為中心、不再以進步為唯一的價值選擇,一個能夠真正落實社會正義與人性尊嚴的未來。
11月
04
2024
從本質上獨腳戲是觀看表演者的發揮,但是在這齣小劇場的實驗劇中,或許應該思索想帶給觀眾的感官經驗為何。戲劇中有諸多詩意、肢體、意象的展演,表演者也努力地帶給了觀眾這些體驗,但仍舊對整體有不明所以的感覺。
11月
0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