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月做鬼戲,故事工廠邀請四位年輕導演寫了四齣小品:〈心裡話〉、〈望川社區〉、〈你必須醒來〉與〈生日快樂〉,分為上下半場。不過演出水準參差,看戲的時候常忍不住為之捏把冷汗、或者暗自鼓掌,心裡起起伏伏的。
先發登場的第一個故事〈心理話〉,以痛失摯愛的心理醫生為主角,原本洞悉人心的他,頃刻間成為抑鬱的病人,已故女友的歸來,更使他成為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與幽魂互動、擁抱的種種行徑,在外人看來皆是病情惡化的表示。可惜的是在這裡劇情無法有所突破,能看見過世親人友人的題材已是司空見慣,靈魂留下某些證據在結局大翻轉、證實一切果然不是幻覺,諸如種種都太陷入窠臼裡走,演員的表演上也無另人驚喜之處。
而〈望川社區〉則把時空拉回陰間,一位留戀前生、誓言要在此待上一千年再帶著記憶投胎的女子,遇見一位新死、動作畏怯總是欲言又止的女孩。投胎申請單上面有一欄「冤親債主」,需向生前愧對之人索取簽名,求得原諒才能順利投胎轉世,由此揭開一場十年前的意外。此戲雖支線簡單,但節奏明快,強調有些事情即便死了也要誠實以對,最後懷抱著生前記憶的女子以「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的決心繼續等待,而新死的女孩在完成申請表以後帶著複雜的情緒前往投胎,兩人的確都「誠實的」面對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同時在那一刻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不是誠實以對便能解決的。
上半場的這兩齣戲,遺憾未能將舞台發揮的更淋漓盡致,橫豎白色支架與一張窗簾框成一個方型房間,但若就只在這框住的場上演,總讓人看得有些綁手綁腳。才剛有這樣的疑問,下半場的兩齣戲就隨即打破的舞台的框架,或旋轉舞台、或者演員跳進跳出,將畫面營造更加豐富熱鬧。
第三個故事〈你必須醒來〉,將短短三十多分鐘的戲,塞滿跌宕多層的劇情,並能有條不紊的娓娓展開。每天苦守病房的妻子,等待車禍昏迷的先生醒來,不斷反覆叨念的那句:「你必須醒來」,竟喚醒了另一位陌生男子的軀殼,手捧鮮花到來,號稱體內住著其丈夫靈魂。此戲用一個夫妻間的常玩的遊戲串起,某人說出:「我想好了。」另一人提出各種疑問:「他是人嗎?」「他是卡通嗎?」「他有絕招嗎?」……在十個問題以內,猜出答案。不言而喻的表現出夫妻間的默契,同時具體而微地呈現了:默契可以甜蜜,也可以殘酷殘忍。以同樣的遊戲認定丈夫的靈魂真的住在男子體內、也以同樣的遊戲逼問外遇的對象。結尾女子梳妝完畢,牽著陌生男子的手離開醫院。無論靈魂是否真能交換、無論女子是否相信陌生男子口中的話,這一幕就彷彿某個童話故事的開端──從前從前有個美麗的王子與公主。或者是結尾:他們從此以後過這幸福快樂日子。儘管欺騙自己也好,誰不想要這樣的開頭與結尾呢?果真可以甜蜜可以殘忍。
壓軸〈生日快樂〉,以母女情感為主題。被丈夫/爸爸遺棄的母女倆,相依為命了三十年,對彼此依賴與擔心成為一條勒緊脖子的繩線,愈用力愈難以呼吸,終至引發悲劇的發生。有趣的是,編導設計了兩條支線,以同樣的對白,讓母女兩人走向兩種不同的結局,因而讓情感凝練得更緊密紮實:無論當天說了什麼樣的氣話,都只是不能心平氣和說出這些話:「我愛你,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或者「我愛你,你能不能好好生活照顧自己?」太強烈的愛成為利刃,而同樣的對話不同的結局也說明了一件事情:如果那天重來,我還是會不小心「殺死你」,哪怕我此刻多麼希望你在身邊。
《鬼點子劇展》四齣戲各有優缺,然而不得不提的另一個可惜之處在於:除了「鬼」之外找不到任何將此戲串起來的地方。四齣戲彷彿只是說好要在同一個地方接續上演,過場之間直接把大幕放下、微亮觀眾燈,好像硬要把此戲與彼戲用大刀切開,斬得乾乾淨淨,缺乏一氣呵成,一以貫之的力量。無法斷自結論優劣,只覺得這樣的處理方式看得真不痛快。
《鬼點子劇展》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15/08/15 14:30
地點|台北市文山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