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戲曲的經典保存或當代新編,台灣戲曲界除政府藝文相關部門在不同層面的提倡與補助外,多數戲曲從業人員也有心致力於探尋戲曲在當代的可能。目前台灣環境所擁有的不同劇種,各有表演特性,若要簡單進行辨別,每個作品的演員聲腔與音質,以及後場音樂,是個重要的分辨方法;因此,本文想先從作品中的新編聲腔,如何呈現創作者大力展現創作能力的部分討論起。
榮興客家採茶劇團(以下簡稱榮興)的《花囤女》在音樂設計部分,得益於該團的藝術總監暨此作品的音樂設計鄭榮興。雖有【花屯吟】等新編聲腔,但是劇中大量使用【山歌搖板】、【平板】等常見曲調,也能聽著現時較少聽到的【五更歌】、【四空門】等不同類別的音樂。這樣的音樂風格,除了向觀眾展示客家戲作品的音樂多種風格外,劇情上也能幫助演員進行角色詮釋,例如老管家(胡毓昇飾)於開場對家內眾僕的喃喃自語、或是於劇末在樹林間的假意嗔罵,【數板】的輕快節奏,讓老管家的人物形象得以更為豐滿。除此之外,劇中兩位主角嬌妹、春妹的親生母親(吳卉卉飾),當她的公公強勢逼迫她交出自己的雙胞胎時,為了要讓這位母親充分的表達心中各種情緒交雜,鄭榮興直接用【山歌搖板】、【山歌什唸】、【山歌子】三個曲調,讓觀眾透過演員的聲音轉換,得以感受母親與孩童即將離別的悲憤情緒。
榮興除了有堅實的音樂設計外,該團有項重要特點:擁有一眾積極、熱情的年輕藝員。無論是前場演員,或是後場樂師,甚至是調度整齣戲的導演,都有各自出色的青年人員擔綱。以演員來說,《花囤女》的一眾年輕演員,除了在群體演出時經常出現快速的舞蹈動作,劇中演繹乙未年(1895)日本軍「無差別掃蕩」的強勢接收時,負責飾演客家人與日軍的演員們,透過他們快速、扎實的武打動作,讓觀眾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雙方的激烈戰鬥情形。只是有時候年輕的演員們可能為了積極表現,或是導演的要求,原本平常的走路動作,有部分演員都會刻意展示一、兩個前空翻。最讓筆者無法理解的是滿福(蘇國慶飾)被雷劈死前,那一大段以鋤頭代槍的武打套式動作,單看這段套式動作確實佩服該演員的做功功底;但對於角色塑造來說,並無法理解其套式動作與農夫生活的關聯。
新編戲曲不同於傳統老戲,主要由編劇擬定作品架構,並由導演讓原本的文字化為場上各項表演元素,因此相對於傳統老戲,新編戲曲更能見到編劇的創作觀點。《花囤女》沿襲編劇王瓊玲的縝密敘事編排,以「兩玉相合為一玨」為這部以嬌妹、春妹半段人生的重要意象。而在舞台呈現上,則為了表達兩個家庭的不同生活樣貌,以兩個坡度不一的平台,時而用來代表兩個不同的家庭,時而用來代表不同的價值觀,甚至藉由不同坡度的平台陳列,展示劇中聚落存有的地勢高低落差。除了用非具象的平台代表劇中各項事物外,劇中的佈景也經常扣合「分合」、「對稱」的設計理念。例如,上半場的最後一幕,其演繹內容是,兩位女主角分別於各自家中即將展開雙方的婚禮,舞台中央吊掛偌大的「囍」字,兩個字則用不同方法呈現;其中,舞台左側以紅布填實,底下窮苦人家的春妹與滿福正即將邁入幸福生活,而右側則是以鏤空的方式呈現,底下家財盈餘的嬌妹與聰敏則是準備展開不愉快的結婚生活。
此部《花囤女》是榮興與編劇王瓊玲第三次的合作作品。王氏對於筆下的女性總能用她獨特的手法,關懷時代動盪下的女性。從《駝背漢與花姑娘》(2017)、《一夜新娘一夜妻》(2020),到此部《花囤女》,同樣從尋常女性人物出發,藉此營造動盪時代時,女性面臨諸多艱難的選擇。從這樣的敘事方式,確實能夠清楚的為《花囤女》中兩位女主角提供諸多的抒情戲份。筆者較為不滿足的是,這三部作品,都能或顯或隱從演出內容見到戰爭對女性的迫害,並藉由女性角色的抒懷,期待得到觀眾的共鳴。只是這三部都以女性為敘事人物,以戰爭為敘事題材,從中得到的驚奇感越來越少。期待接下來的作品,或許可以迸發出更多面向的女性抒情作品。
榮興近年諸多的膾炙人口作品,諸如《地獄變》(2019)、《駝背漢與花姑娘》(2017),或是這次的《花囤女》。他們得到眾多的迴響定律,通常是依靠精湛的音樂編曲、抒情風格的劇本及穩健的演員表演。這樣的創作方向,與諸多新編戲曲創作團隊,致力於嫁接風格極度相異的藝術體裁確實不同。這樣的創作進程當然需要持續發展,筆者則是希望接下來的作品,能再見到更多玩轉新編戲曲元素的加入。
《花囤女》
演出|榮興客家採茶劇團
時間|2021/09/24 19:30
地點|新竹縣政府文化局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