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民俗技藝團(以下簡稱九天),一個致力於推廣、創新民俗技藝活動的表演團體。2012年,透過電影《陣頭》讓許多人了解,陣頭表演者也能發展出許多不同面向的可能。2016年,九天創立子劇團,嘗試用舞台劇方式,讓更多人認識九天,因此他們剖析自身團員的故事,透過記錄劇場的方式,製作這齣不同於九天往常的戲劇作品《禁區》。
《禁區》以八位九天團員生命故事加上編劇的獨白,共同完成這齣製作。對於禁區,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解釋,因此編劇以諸多種形式的禁區,例如:曲棍球場上的禁區釋義、廣播節目中的午夜禁區名稱、明星聯訪時的禁忌話題等,在這些禁區中,每個演員各自述說他們自己生命中那些幽微的生命故事,有人述說自己成長中被霸凌的片段,有人則是娓娓道出自己與家庭的微妙關係,或者見到青少年中經常面對的困難課題:朋友間的背叛或愛情中的糾葛。
用團員的生命經歷為故事底蘊,透過記錄劇場方式呈現戲劇製作,舞台上的團員們,他們的角色定位便容易趨向模糊地帶。真實,是紀錄劇場追求的方向,在《禁區》中,無論是生命故事、照片,或是當成舞台背景的鼓,這些的確都是真實物件。只是在記錄劇場的這些場上人物,他們必須擔負更多的責任。此處,便是紀錄劇場有趣的地方,這八位團員的確各自成為述說自己故事的敘述者,只是現在他們處於舞台上,紀錄追求真實;劇場則是容易隱藏真實。當走位、台詞逐漸被團員們適應時,原本「述說」增添諸多流暢度及舞台技巧,敘述者/演員的界線便難以劃分,筆者暫且稱為類敘述者,此外他們有時仍需要成為每個故事再現的角色人物。他們一下成為述說自己故事的敘述者,一下又化身為演員。當角色任務不斷的在敘述者、類敘述者及角色人物的三個區間快速轉換,這些經常表演場合大小不一的團員們,似乎也開始緊張。每個演員經常以同樣的講話速度、方式,呈現他們各自的台詞,唯有演員準備落詞時,其他演員快速接續接下來的故事情節時,那種片刻的戲劇表現,應該才是最真實的呈現。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製作團隊在意觀眾的接收程度,《禁區》台詞鮮少出現眾多青少年群聚時經常出現的國罵語詞,或大量減低閩南語的使用,至少當這八位演員呈現八家將片段,以華語講述這些家將職責,某些時刻確實讓觀眾難以進入《禁區》要呈現的真實。
《禁區》目前是以階段性的實驗創作面對觀眾,在這些飽滿的生命故事背後,見到可能需要改進的地方。由於是由多位團員各自闡述自己生命為創作主軸,每個故事應當需要被同等對待,只是導演在處理各個敘述者的題材時,筆者認為可以再構思更多種變化,不用每個故事都是完整的開始、述說、結束,接著再另一個故事開始、述說與結束,嘗試讓每個故事不是都以線性的敘事發展。舞台場面的調度應該可以有更大膽的走位,至少在小于(周于耀飾)述說他的羽毛球故事時,讓他打羽毛球時,可以在舞台上任意走動,讓觀眾藉由他的各種救球,更加了解這段故事。
《禁區》的創作動機,是想讓人們替這些青少年們貼標籤前,在斷定「問題少年」前,能拋開成見好好地面對這群人。在這八個團員幾乎都以第一人稱面對自己的禁區時,以第三人稱方式出現的編劇獨白便凸顯其重要性,當我們面對參與陣頭的青少年時,我們似乎也是如編劇獨白中那分類一樣?看到陣頭少年的新聞,往往是平心的接受他們打架鬧事,認為這就是加入陣頭的結果,或是讚嘆如九天模式的浪子回頭並譜出感動人心的事件?透過編劇的獨白,可能會有他個人的意見影響觀眾,但是藉由編劇的介入,有效的收束這八個迴異不同的生命故事,讓觀眾思考同樣的課題:往後面對陣頭少年時,自己能以甚麼態度去面對他們。
最後,一向給外界陽剛、肅殺印象的九天,《禁區》的結尾也秉持這齣戲的理念:翻轉大家對九天的既定印象。最末的故事,是一位團員自白自己喜歡女人的裝扮,《禁區》停留在那位團員換上女人的服飾,以女性的樣貌與觀眾牽手於焉結束。恰巧此場有許多熟悉九天團員的基本觀眾,當《禁區》演完時,如同設下界線的禁區禁忌也消散,場上場下洋溢著滿滿的溫暖。希望《禁區》再次見到觀眾時,能夠再用更多的面向,讓觀眾更加了解九天及那群長期不被重視、只被化約成「8+9」族群的陣頭少年。
《禁區》
演出|九天民俗技藝團子劇團
時間|2017/06/10 14:30
地點|台中國家歌劇院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