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還是要繼續《再見歌廳秀》
Jul
03
2020
再見歌廳秀(故事工廠提供/攝影顏涵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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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承恩(臺灣大學哲學系學生)


未來歲月不可期,

哀愁之餘別忘記,

明天還是要繼續。

──蘇芮《明天還要繼續》

《再見歌廳秀》以「要有兩面鏡子才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那面」為價值,而這個鏡子隱喻貫串了全劇對於二元對立的認識思考。以歌廳秀的沒落作為背景,談論了世代之爭間彼此對抗卻實為一體的關係。最終以對生命的自然生長、汰換作為對那個時代的致意以及觀照回當代問題的反省。

首先,被視為「堅守本土」的斗哥與被劃為「海歸派」的阿揚,他們兩人各自的立場其實並無法概括兩人的內在想法。事實上,阿斗哥遠比阿揚清楚意識到現在是「噴射機的時代」,坦然面對求新求變求進步的大環境下,新媒體形式竄起,歌廳秀注定被汰換的事實,將「歌廳秀的結束」視為「我的結束」;反之,阿揚雖然帶入西方元素,但是明顯可見他比劇中任何人還念茲在茲「總有甚麼東西可以延續下去」──換言之,其實阿揚正是他口中渴望「死守本土」的人。

阿揚代言了所謂「年輕世代」的困境,但他並非是一味洋化,反而是更認真思考如何保留本土,卻要面對「不搭不七」(台:不三不四)的來自「傳統」的批評,以及現實層面上「觀眾接受與否」的生存問題。而葉彤則屬於調和的出路,她對於結束的觀點是更超然的,他既不是如斗哥的感嘆,將自身視為結束,也不是如阿揚抗拒結束。她的態度是將歌廳秀這個時代的結束視為「重新開始」的起點,便是最符合”the show must go on”的主旨。

葉彤的身上有著最大的複雜性──秀場歌手的身分是歌廳秀欲望的投射,因而作為情人時是阿揚所代表的年輕世代對於本土的嚮往;醜聞的風波則暗示台灣在文化上「土壤不純」的幻滅,背景的澄清則帶出台灣在物質上經濟的衰微。整體而言,葉彤完全象徵了整個時代各個面向的狀態。所以兩面鏡子帶出來的葉彤,正好就是蓬勃的本土歌廳秀與解嚴後衰弱的現實環境,本土的碩果與全球化的後果匯流在葉彤的身上,揭示了本土與西方並非互斥獨立,而是一體兩面的認識觀。

另一個「一體兩面」的命題則是在整齣表演的形式,模糊了娛樂與藝術之間的界線。同樣是斗哥與阿揚的爭執,前者認為歌廳秀是「跟藝術沒有關係的」,後者則認為「可以加入一點創意」。於是回到表演本身甚至是表演之外,不得不重新思考藝術與娛樂的邊界。以《再見歌廳秀》來說,它既是再現一種娛樂形式為藝術創作,亦是將藝術創作轉生為一種娛樂,明顯帶出兩者的無法區分。

劇中兩人的爭執其實是同一個觀點下的產物,是慣性地以「娛樂─藝術」的美學架構來判斷現有的歌廳秀,他們都會同意現有的歌廳秀並非藝術,只是一個想成為、一個不想成為而已,而無論是認同或拒絕,其實都是強化了二元的思考。此處再次扣回「本土─西方」,無論是堅守還是挪用,都是強化了兩者之間的差距,並非彌平。

再見歌廳秀(故事工廠提供/攝影顏涵正)

最後葉彤選擇與阿揚重新開始的那段話,一針見血地點破了這種二元對立下的傷痕──「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時候你不能相信我,讓我很受傷」。這是每一個經歷了全球化而有所動搖的人,所共有的一份對土地的內疚與創傷。但葉彤仍然願意與他重新開始,是因為她看見阿揚仍然堅持著把盆栽照顧得很好,是因為最重要的是生命如何繼續生長。劇末混雜著各種語言的合唱,象徵著文化的核心不是東西方,也不是藝術或娛樂的分別,而是這股混沌而充滿力量的生命力,無論是抗拒還是接受,都改變不了生長的結果。

《再見歌廳秀》

演出|故事工廠
時間|2020/06/27 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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