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艾略特的中譯作品在台灣並不常見。然而這一位以男性筆名撰寫寫實風格小說的女作家,在他的筆下,十九世紀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面目與禁忌往往盡現眼前,由於他所描述的對象使他在英國文學史中的地位不容忽視。當然他個人的軼事也是充滿爭議,比如他少年時代瘋狂愛戀文人卻因為外貌而被拋棄,更被以「醜女」形象寫入了文學史中,也正是一整個維多利亞對於女性的結構歧視,筆名「喬治・艾略特」諷刺地形成了一種保護傘才得讓作家發揮自身的才華。而喬治・艾略特的寫實小說特色也在這樣的時代氛圍下呈現著打破社會教條藩籬的特色。這一次由JS團演出的《艾莫瑞.白癡.德蘭達》德蘭達場次就是由喬治・艾略特的同名小說《丹尼爾‧德蘭達》改編而成。
《丹尼爾‧德蘭達》這部小說描寫著女性夾在世俗價值之間的掙扎,主角關德琳展現了這樣的困惑與利益抉擇,而男主角丹尼爾在質疑自己身世中踟躕並不知道未來去向。以小說來看《丹尼爾‧德蘭達》作為長篇、寫實風格強烈的小說,這在改編上便相當地困難,尤其寫實主義必須以社會現實場景作為支撐,這在劇本改編上事實上對於不具備英國歷史的台灣,甚至作為西方他者的台灣若是要真實了解維多利亞時期的特定面貌,在一齣近一小時的戲劇中是難以解決的。
《艾莫瑞.白癡.德蘭達》德蘭達場在演出上利用了Woolloomooloo Xhibit本身的場地,讓三幕劇的結構發生在三個隔間裡頭。第一齣戲主要描述了關德琳必須以家庭利益優先拋棄心愛的丹尼爾‧德蘭達轉嫁貴族葛蘭克,而第二齣戲則以類歌舞形式講述了樹人傳說,描述了一小段林野傳說進而描述了另一個主角丹尼爾的理想主義。第三段則是試圖結束此劇,將丹尼爾知道自己身世的釋然做結。這一齣戲的企圖心雖不大,抱持著改篇文學文本來作為戲劇題材,但正如原本寫實小說中牽涉的角色互動、社會情節有多重的複雜結構,這齣戲在表演起來就稍嫌扁平了。
文學改編必須在故事主軸、視角的選擇以及戲劇元素的考量下才有可能成功。《艾莫瑞.白癡.德蘭達》德蘭達場次中雖然演員在基本功上毫不遜色,但往往演員同時扮演著旁白與角色本人,說明了角色狀況後緊接著便以「關德琳說」、「德蘭達說」以角色口吻表演口白,然而真正的角色在正常情況下並不會以第三人稱指涉自己與他人開始對話,這在劇本改編上有著根本的問題,這也讓角色之間的互動隔了一層紗,彷彿只是劇本在說話。
另外一個層次則是主軸的挑選,這一齣戲以三幕三個演員試圖想橫跨整個小說似乎就得把所有細節刪除到相當簡單的層次,讓觀眾稍為理解《丹尼爾‧德蘭達》這個故事大概是什麼。但即便有演員的表現力道,但在情節無法連貫,衝突不在舞台上發生時,這齣戲的戲劇效果也就相當薄弱而欠缺力道。第二幕以歌舞形式的展演雖有點娛樂效果,但背後的編劇到底站在怎樣的立足點上看這個作品呢?
文學改編作為戲劇作品的一種方式,從作品忠誠度上、閱讀觀點介入,或是聯想都有可能。麥可‧克萊因(Michael Klein)與吉利安‧帕克(Gillian Parker)在七零年討論電影改編的分類,可以在讓我們重思改編之難。他們曾把文學改編分成三種類型,(1)把文學作品直接轉換成為戲劇語言;(2)重新演繹故事保留故事核心結構;(3)緊緊將原作作為一種材料,抽出作品的特定場景。在這個分類下這個改編與文學距離呈現了不同的忠誠度與自由度。《艾莫瑞.白癡.德蘭達》德蘭達場由於受限於想要在一小時的時間中處理完電視劇甚至都要花兩小時演出的劇碼,顯然大意失荊州了。小劇場的限制下,如何在有限的資源中找到符合社會感覺結構的改編方式同時又可朝向改編作品的精神或許就如同這齣戲的第二部分丹尼爾所展現對於世界理想性的抱負。這齣戲太輕易放過了主角在世局中展現的種種質疑與當下社會情景有所呼應,可以產生對觀眾疏淨之效。
改編劇本始終是難的,而在原著、演員與觀眾之間也正因為劇本的難處讓編劇家的角色更為重要。JS團一連推出三齣長篇小說改編值得讚賞,然而長篇改編所需要涉及的閱讀策略以及對原作的刪減,在根本上需要編劇家的大膽,才能讓戲劇是戲劇,這才是問題所在。
《艾莫瑞.白癡.德蘭達》
演出|JS團
時間|2016/08/26 19:30
地點|Woolloomooloo Xhib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