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存在主義共舞《詭 跡Dripping》
11月
08
2016
詭 跡(稻草人舞團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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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燕(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舞蹈學系研究所)

法國著名文學作家、哲學家沙特(Jean-Paul Sartre,1905-80)同時也是二次大戰後無神論存在主義的推手,影響了全世界的著名思想家,《嘔吐》一書是透過日記型記述思想形成過程的自傳式小說【1】,道出主角安托萬.羅岡丹在日常生活接觸現實產生嘔吐的生理現象作為媒介,引出一切的存在都是空虛、多餘的,關心對本質存在哲學思維。

舞台上,一組相背且對稱的椅子,鐵桶置於其椅面,整個舞台被幕簾切割成正三角型,面對舞台的右側有一組現場演奏的樂器於沙簾後融為舞台的一部分,故事由現場演奏的樂器聲響悄悄道出……。

《詭 跡Dripping》以兩位獨舞者於同一個時間裡舞動,以兩種不同的樂器聲響區別著兩個獨立個體的存在,資深舞者李佩珊以機械般的移動,而羅文瑾則如魚般游移【2】,舞動的同時燈光轉變,使影子彷彿也在游移,產生與影子共舞的視覺交錯感,一個冷色調燈光下的機械感與暖色調燈光下的人性感,兩人的質地在舞台上形成強烈的對比,視覺上一個正戴著桶子,另一個則反戴著桶子,畫面藉由椅背區分為兩面。

穿著大衣的無頭人穿梭在舞作中,形成了一股意識催眠的壓力,由舞者披上「意識」的外皮,形成了與自身的「存在」間的對話,特別的是李佩珊將椅子挪動至上舞台的中間,觀望著下舞台與「意識」對立時,當舞者背對觀眾的同時,舞台上形成一直線,觀眾與他為同一個方向,無形中將觀眾拉入一同參與了他關照自己的心態,這是個很有趣的安排,巧妙的視角手法,讓觀眾身歷其境的感受,並且在不知不覺中一同栽進省思自己「存在」的概念裡。

隨著劇場漏水,音樂被水滴聲取代,兩位質地不同的舞者,焦慮、侷促不安的來回以不同的方式接水,獨舞者羅文瑾順著一道光探入,卻被倒向他的水桶驚嚇,水桶不停向他噴、丟出來,形成水桶山的狀況,擁擠與焦慮吞噬著他,整個慌張的氣氛隨著情緒的堆疊,音樂也悄悄地進場。為了擺放水桶,以各種方式將其擺放過去的詭異堅持,演變成一種卓别林式的幽默,而向上堆疊的水桶,每成功一次,音樂就如同掌聲般響起,將現場觀眾情緒緊扣來到最高點,直到水桶倒下,也開啟了與「意識」的外皮及自身「存在」下和「意識」小心翼翼的觸摸,想試著接觸什麼,如同沙特藉由《嘔吐》一書探索「存在」的本質般,卻被現實狠砸。在觀眾席,不免能感到觀眾與舞者間的心理立場換位,擔心挨鐵桶砸的聲、身反應,成功地潛入觀眾的本質,悄悄的在觀眾席發酵,最後抓起鐵桶往桶子裡嘔吐,如同書中主角安托萬.羅岡丹與日常生活接觸現實就會產生嘔吐的生理現象。當《Some of These Days》響起,兩位舞者於舞台上形成斜線起舞,彷彿音樂是主宰者,赦免了現實所造成的噁心反應,隨著音樂結束,穿著大衣的無頭人又再次呢喃,口技聲下如同碎唸般的提醒著觀眾省思,一切又回復到第一幕,結束了一整個作品。

如果把音樂當成說書人,那穿大衣的人,便像是一把鑰匙,開啟省思的門,引領觀眾進入一個特別的空間。整個作品藉由滴與漏發展,依著一個探討自身「存在」的軸心,跳脫文本的框架限制,巧妙的利用物件(水桶)營造場景與氛圍,以兩位舞者貫穿舞台,透過音樂協助營造,勾勒出一整個作品的個性外,更符合「存在」的「當下性」。如果以觀眾的角度,我認為表演者有五名,但若是以存在主義的思潮概念下,我認為人人都應當存在於彼此,身為觀眾的我們,都是存在於當下與意識的共存者。

註釋:

1、《嘔吐》,沙特著,桂裕芳譯,志文出版社。

2、《詭 跡Dripping》演出節目冊。

《詭 跡Dripping》

演出|稻草人現代舞團
時間|2016/10/23   19:30
地點|台南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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