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界線,如何走下去?《邊界》
4月
13
2016
邊界(國家兩廳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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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于庭(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所職碩班)

《邊界》是一齣述說在戰爭中找尋一條生路的故事,楊輝利用了真人(操偶者)與假偶之間的互動,杖頭偶與懸絲偶的視覺效果,來呈現在歷史戰爭中,操控者與犧牲者的對話,所謂的邊界,如何而來又如何突破?在戰爭裡,人們失去了家人、遺失了自我,甚至失去了生命,待戰爭結束後,生還者帶著犧牲者的遺物,慢慢一步步地找尋回家的路。

我們彷彿見到《邊界》成為一種總體劇場,在一個小時的演出裡看到了新偶戲的各種可能性——除了演員的操偶演出、演員跨出界線站上舞臺,也成為一個角色,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為了劇場中的主角,燈光營造的氣氛、動畫的投影效果。其中令大多觀眾最驚喜的創意,應該是利用立體書輕易換景,讓掌中偶在書本裡走完一個小故事。

偶戲能挖掘物件本身材質所具有隱喻,《邊界》善用這個優勢。其中一段,導演利用光與偶產生的投影,呈現屋內兩個閒話家常的大人與小女孩,因為只看到窗後的投影,帶有一點窺視的效果。接著,忽遠忽近的光線投影,讓觀眾在閒話家常的場景中,因為距離的壓迫感,引發了專注力與好奇心。如此電影的手法輕易與觀眾拉近了距離,是現代偶戲的優勢。之後,窗上飄飄欲墜的福字剪影,在槍響後流下紅色的血跡,窗紙竟然嘶的一聲就被刀劃破了,戰爭的狂暴強烈震撼觀眾的心。接著我們從破碎的窗紙縫隙,看到屋內倖存的小女孩身影(偶),在真人的懷抱裡得到安慰。在《邊界》中,我們看到楊輝對西方物件劇場的掌握,不下於他對傳統偶戲的熟稔。

即使如此,讓筆者最感動的一場戲,卻是接近結尾的傳統演出。觀眾在黑暗中,先是嗅到一股在廟裡燒香祭拜的味道,接著燈一亮,看見了楊輝本人飾演的乩童,手裡正燒著香,接下來扮演了操控者的角色,將祭祀臺上的偶一尊尊拿起來戰鬥,一隻打敗另一隻又被後面加入戰局的角色擊敗,永遠不結束的戰爭好像只為了滿足操控者的慾望,卻無法保障被操控者的活路。在這場戲中,將操偶師、操偶技巧與偶戲做為一種隱喻,這三者完美結合在一起。

最值得留意的,是《邊界》突破了傳統偶戲的空間限制,藉著三層投影幕,把舞臺空間隔開,藉著各種偶戲(如掌中或懸絲偶),或是大小偶的變化(大船換成小船),甚至是真人肢體的參與(露出下半身的守衛),創造出各種表演的可能性。 在《邊界》中,傳統操偶師放大了身體的活動範圍,破除了傳統限制的邊界。楊輝一直在傳統與創新的路上尋找生存之道,就形式上來說,《邊界》可說是突破了東西文化的限制,藉著偶戲本身來打動觀眾。

可惜的是,《邊界》雖看似有兩條故事線主軸,但許多段落缺乏明確脈絡與角色動機,即使形式充滿創意多變,內容卻不一定能引發共鳴。在會後座談中,楊輝提到希望《邊界》是一場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產生共鳴、有自我解讀的演出。但筆者的觀賞經驗卻非如此,比如其中一場監獄守衛拿食物給母子的段落,到底是臺灣、是日軍、還是希特勒?缺乏背景細節的定位,不見得是引發聯想,也可能是共鳴的失效。《邊界》是否在不斷跨越邊界的同時,也變得跟後現代一樣模糊不清?

一齣戲如何跨越歷史與地域的邊界,被全世界的觀眾都能夠合理地解讀?傳統要如何繼續走下去?楊輝還在操著偶找生路,我們也是。

《邊界》

演出|楊輝
時間|2016/4/10 14:30
地點|實驗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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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人偶並置與互動,此戲所呈現的,不再只是以偶物再現人類戰爭場面的奇觀,而是體現了情景當下的權力關係,甚至更進一步延伸出實存與虛在的辯證。不僅完整且有系統地建構了真人與偶件的展演語彙,同時,賦予諸偶靈性。(吳政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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