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影響之下,即便要戴著口罩,卻能安穩地進到劇場裡看演出,應該是台灣引以為傲的一點。而世界各地的藝術創作者因為無法出門,試著運用與各種科技線上舉辦或線上參與各式展演。本作的創作者也遇到了一樣的困境,松根充和無法來台,因此只有楊俊在舞台上與人在維也納的松根充和連線。原本相當期待兩位非劇場背景的創作者合作,會迸發出對劇場新的想像,可惜並沒有新的收穫。
演出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過往即他鄉》的影片放映。影片中是兩人用紙芝居的形式講述自身經驗、首度跨越三十八度線的文金會、美國NASA登月、登上聖母峰的先鋒等重大歷史事件的「一步」。與一般大眾認識紙芝居不同的是,創作者們選用的是新聞照片而非繪畫創作,而且兩人選用的是同一事件中的不同視角,跳脫我們一般對新聞照片「客觀」的看法。尤其是文金會的一段,特別能看出照片就像劇照,記錄下特別安排過的政治「表演」。其中,金正恩看到平壤時間和首爾時間不同,這讓他感到難過,於是決定改使用首爾時間,松根在這段的末尾批評更改時區都是統治者的手段,有暗批金氏的意味。不過他可能忘了當初之所以韓國會改用GMT+9的時區,就是受到日本政府殖民的後果,在此必須特別提及。
第二部分《親愛的朋友》是兩位創作者分別朗讀在疫情期間分別寫給對方的信,即便分隔兩地依然無法中斷他們的友情。表面雖強調友情,在楊俊寫給松根的信中,有許多對於世界局勢的觀察與批評。楊俊認為疫情促使世界各國開始關閉邊界,使他無法探望老友,無法返鄉探望妻兒,無法跨國表演。各國國內也盛行民族主義導致政府施政民粹化,對此他感到十分沮喪。不過這樣的批評的立足點其實相當不穩,各國鎖國除了阻止外國人移入,也同時負起責任讓本國人盡量不向外移動,而中產階級以上的人們,充其量只是無法出國旅行,跨國商業行為受阻。他們的「他鄉」想像,都是觀光風景式的美好想像,但生活在基層的人們,可能得面對染病的風險出門工作,或是丟掉工作的風險在家檢疫。這似乎不是楊俊要關懷的對象,他在意的是政府要求他檢疫十四天,而檢疫時不能去便利商店的痛苦。創作者抱怨疫情帶來的不便,只是寫信或視訊都無法滿足他的友情和親情需求,卻也阻止不了思念。
燈亮以後我思考著,現在能坐著看演出,還可以批評政府,是不是太過幸福了呢?儘管演出過程中偶有令人感到幽默的片段,在台下觀賞的我其實有一種來到臺北電影節(以及演後座談)的錯覺。何以非要讓觀眾坐在廳內觀賞影片?即便劇場錄像這幾年來大為盛行,仍然看不出其必要性,這次演出似乎更適合在美術館裡發生。既然有了網路連線,兩位創作者分隔兩地一起當場完成第一部分的作品,豈不是更能彰顯兩者分隔的「他鄉」嗎?也更能呼應《親愛的朋友》試圖帶出的主題。這次演出無緣見到創作者們使用科技對劇場形式有更大的突破,可以說是相當可惜的地方。
《過往即他鄉》
演出|楊俊、松根充和(Michikazu Matsune)
時間|2020/08/31 19:30
地點|臺北市中山堂中正廳